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局中人(三)

克里斯·海恩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只需轻轻一推便完全打开来。

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菱形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照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

屋内的陈设简单却不失韵调,窗台边上还放着画架,各色各样的颜料均匀地摆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甚至画笔上沾染的颜色还未来得及洗去,浸泡在一边的玻璃杯中,晕开大片的青灰色来。

看上去克里斯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房间…

兰斯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架上的画作颜料还没有干透,凹凸不平的纹理在灯光下似乎偶尔还泛着光,散发出颜料特有的臭味。

兰斯皱起了眉,他不喜欢这种气味。

莫约半人高的画布上可以看见画家所投入的心血,冷灰调的色块填充出静谧干净的窗台,用彩色玻璃装着的热烈的红玫瑰,热情与冰冷两种氛围瞬间被拉扯到了极致。

而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难得地脱下了那一身拘谨的黑西装,白色单薄的衬衫包裹着的躯体强壮有力。他侧着头,手中的盛放着的一株红玫瑰放在了鼻尖下方,正好遮住了悄然勾起的嘴角,额间垂下的几缕黑发为他俊美的脸增添了几分交错的明暗,看上去优雅又神秘。

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卡西亚。

兰斯看得入了神。

顷刻间,画中明暗的色块忽然挣脱画框的束缚蔓延到现实来,不断地挤压着他身边的空气,熟悉的摆设幻变成了明暗模糊的色块,而他的双脚就好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完全无法动弹,只得任凭这怪异不断地挤压他身边的空气。

渐渐地,呼吸变得急促,肺部的空气被消耗得七七八八,而周遭的空气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兰斯被憋得脸色涨红。

而画中的阿卡西亚此时也发生了变化。

男人指尖盛放的红玫瑰开始发黄、枯萎,从花蕾最娇嫩的中心部分开始,边缘的枯黄花瓣逐一零落,失去鲜艳的花瓣所到之处宛若中世纪席卷欧洲大陆的黑死病一般,那些明暗交错的色块通通失去了自己的本质的颜色,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玫瑰花彻底凋零,只剩下那孤零零、苍凉的花蕊,阿卡西亚那勾起的神秘而又嘲弄的嘴角也终于清清楚楚地展示在兰斯的面前。

那凉薄的弧度仿佛就在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与天真幻想一般。

终于,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色彩在他眼中失去所有的意义和象征,耳边又响起了难以描述的鼓声和吟诵声。

那些声音是如此的邪恶、不可言说,像是毒药一样通过他的耳膜侵蚀大脑。

五感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的剥夺的同时,兰斯感觉自己仿佛离开了地球,正孤身流浪在黑暗冰冷、没有尽头的宇宙深渊之中,等待他的只剩孤独而又无声的死亡,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臣服。

最后把兰斯从这种绝望的状态中拉回来的是克里斯·海恩。

“你现在看上去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回地面上鬼魂,真该给你个镜子照一下,准能把自己也吓坏...”

克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可是兰斯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就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打捞上来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全是湿意。

他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脸,手心就立马染上了一片鲜红。

那不是汗而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