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离儿,你连玉牒都未上。”

景离瞳孔一缩。

皇子大多比公主早上玉牒。在景离之前,所有皇子都在五岁以前就上了玉牒,就是身体最差、被人断言活不过十五岁的十皇子也是如此。

景离今年就九岁了。可别说是上玉牒,他甚至不曾以皇子的身份随着孝帝去明坛祭天祭祖。

孝帝给予景离的,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只有“景”这个姓氏与“离”这个名字。

槿娘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手。

“离儿,你何必迁怒公主?你知道这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怪不得她。”

一字一句皆是温柔,也全是透彻。旁人都说槿娘蠢而不自知,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她自不量力,说她眼高手低活在攀高枝的梦里……只有景离知道,他母亲不蠢,他母亲没有活在攀高枝的梦里,他母亲清醒得很。

——在这深宫之中,身为宫女还能保住龙子的女人,他母亲可是唯一一个。

“……我不怪她,又能怪谁?”

景离嘟囔着埋怨了一句。

他终究是不服气不甘心的。

不服气一个莫名其妙就蹦了出来的小丫头得到了所有皇子皇孙以及公主们都翘首以盼、但从未得到过的殊荣……一份来自皇帝的关爱。

不甘心有着皇帝的血脉的自己,连皇帝的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槿娘似笑非笑,露出听了荒唐话的表情来。

景离心头一紧。

其实他也明白,他还有别的可以怪罪。比如……

怪母亲没有抓住父皇的心。怪非但没有庇护母亲还将母亲赶出仙居殿的先太后阴损。怪——他的父皇冷血无心。

但,他不敢。

母亲是给了他生命的人。先太后是他的祖母。而他的父皇……那是当今天子,是九五之尊,是世间万物尽归他手中的天下之主。

即便他不是父皇的儿子,身为大雍子民,他又如何能去怪罪他的皇帝?

……

被人当面吹嘘得天花乱坠,谢瑶开始脚趾抠地眼冒金星,后来逐渐麻木,最后终于能笑着对那些溢美之词左耳进右耳出。

一个白日过去,谢瑶算是想通了一件事情:权势能让贪慕权势的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赞颂的话听过就算,不要当真。

“累了吧?”

见谢瑶小老太一般无声长叹,谢皇后掩唇一笑,拍手召来几个舞姬。

此时天色已暗,所有皇室子弟与朝中重臣皆被请至宣政殿中。

皇子们可以旁听朝会,对宣政殿并不陌生。公主们可就是第一次被允许踏足议政的地方了。包括已经出嫁的两位公主,所有的公主们都兴奋得叽叽喳喳,年纪小的公主们更是忍不住抱一抱那几人粗的殿柱,摸一摸绯红殿壁。

舞姬鱼贯入场,角落里的乐师们也纷纷把手放在了乐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