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弯腰就着水盆搓洗。

在外面跑了这一场又脏又累,还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着实令她心烦,再加上丫鬟桃苏一直带着哭腔在一旁喋喋不休,更叫她躁得慌。

“你懂什么?”江絮大大喇喇拿巾子擦干手,又挖点润脂膏子涂在了手心和指尖。她往鼻尖儿凑过来嗅了嗅,确认了只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气方才罢休。

桃苏怯怯看着她不敢顶嘴,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江絮瞥她一眼,突然换了一副笑像,亲昵地捏了捏桃苏的脸:“我就只说一回——你家小姐我这是在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做打算呢!”

“……啊?”桃苏一头雾水,只觉得越听越不懂了。

纵使小姐出身有那么一点儿瑕疵,那也是侯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女。往后什么样的好人家不得许,要去那坟圈子里淘富贵?

江絮只看这小丫头的神色就知道她什么也不懂,心里更生出一分隐蔽的得意:真正的大佛就在你侯府的后院里,是你们这群眼皮子浅的踩高捧低,才错失这份良机。

她又想起了那天所见到的少年,他神情警觉又冷漠,就算还未显露出日后威仪之万一,已不难看出他的端方贵气来。

一想到这少年日后会是她的夫婿,江絮便觉得心头甜蜜——从前她看了许多恶毒女配穿书改变命运的小说,总是会想这样的好运会不会也有落到她身上的一天。

直到某日一觉醒来时,入眼竟尽是考究奢丽的摆设;侍女笑盈盈地唤她小姐,绫罗钗玉,不胜凡数。她摸着水一般柔软顺滑的锦缎,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这样好的日子,终于也轮到我了。

现在男主角江疾还在侯府后院被他的恶毒兄欺凌,没人爱他、没人疼惜他,江絮主动给他送去衣物药食,就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是冰,她能给捂化了;是石头,她也能给磨圆了。

小说里不都这样讲么?“用爱和关心感化他,终有一天,他会回头冲她笑”。

江絮托着脸傻笑,一旁侍候的桃苏觉得毛骨悚然,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糕点,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却不知江絮正从圆镜的倒影里偷窥她。

她见桃苏离开,翻了个白眼,即刻从妆匣底层摸了张纸出来。

那上面,是所有她还记得的剧情。

江絮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提笔谨慎地在某行字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问号。

她记得很清楚——世子嫉妒江疾聪慧,找了个由头派人想将江疾乱棍打死,是聪明善良的女主意外跟着他来到乱葬岗时,发现他尚未断气才救了他一命。

从此江疾一直对女主另眼相待,他倔强离开,想去外面接活讨口饭吃,竟被出宫采买的总管太监一眼认出,认回皇家玉谍,从此开启了他光辉显赫的一生;而女主也因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得以加封后位,荣宠不衰。

今日那个下人也是被扔到了乱葬岗,可等她赶到时,人都冻硬了。

那江疾是怎么活到她赶到的?

这也说不通啊!

江絮百思不得其解,她指甲无意识地碰到了一旁妆匣,便顺手拉开了。

里面有几粒碎银子——很碎很碎的那种小银块。

江絮一开始是不信的,她无法想象侯府嫡女的私房钱竟然就只有这么一点。于是她随便抓了一枚银簪,扯着桃苏质问道:“那我把这银簪敲碎了,不也可以拿出去花吗?”

桃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活像见了疯子。

江絮这才知道,原来对古代的女孩子来说,只有每个月定数的月例银子是属于她的;而那些钗簪玉佩,更是比租的都不如——她只有明面上的使用权,每个月甚至还要应付来自夫人房里的嬷嬷的查缺。

此外,甚至连她想额外吃果点,都要从月例银子里支给小厨房才能拿到。前几日她挥霍了一把,给江疾送了那些东西已是捉膝见肘,断断撑不起第二次了。

江絮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她便拆成几次去送了,头一次她盛席以待,第二次就两手空空算怎么回事?

她站起来,正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听得外间的桃苏扬声通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江絮眼前一亮——对呀!还有小林氏这个冤大头!

这个小林氏出自富商巨贾林家,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儿,实际上却是个见识短浅、冲动狭隘的。在文中她对两个非亲生的儿子极尽苛责,对女儿却宠得如珠似玉。

女儿向妈妈要点零花钱,不过分吧?

想到此处,江絮立刻捧起一个甜甜的笑脸,快步迎了出去:“母亲,您怎么来啦?”

小林氏正由身边的嬷嬷扶着进来。现下她月份不足、孕肚不显,所以平日里并不忘精心妆扮,非但浑身攒金缀玉,连垂下的手指上都套着镶宝石的金护甲。

简直是一尊行走的财神爷。

江絮看得眼热,赶忙过去顶了嬷嬷的位置,扶她的便宜亲娘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