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的光景,煜阳侯次子骄桀难驯、天资驽钝的名声已在权贵圈里流传开来。

其实一个次子而已,本也无人关心他如何;可煜阳侯世子方才得了皇后赐字,正是需观望留心的时刻,因此侯府上风吹草动才格外显眼。

据说这判词乃是先生亲口所下——先生还放言说宁辞任回乡也不愿与其同席,可见此子的确驽劣。

可又没几日,竟连朝中同僚都知晓了此事,纷纷拿煜阳侯打趣。煜阳侯大为光火,回府后立刻罚了江疾的禁足,说是再不许其出去丢人现眼、累带了侯府的名声。

自此江疾读书习文的事彻底不了了之,连着江絮打算好叫他随江简宁赴宴的事,也一并告吹了。

江疾一个人坐在庭前观花。

其实他院子里也没什么好景色可观的,只有廊下贴墙根儿的地方匆匆埋着几株已经干枯得不成样子的梅花,花枝上甚至还缠着几缕追着风袅袅吹拂的蛛网。

这花是那日江简宁身边的小厮送来的。江疾嗅了嗅,只有一点雪凉气味,没有江简宁身上长年累月那熏香味,八成是仆从随便折了便送来了。

知惆说要扔出去,可江疾说花做错了什么呢?叫他不许丢。于是知惆就在不起眼的位置敷衍地挖了一捧土,将梅枝栽在了里面。

江疾心里知道这是活不成的,他看着这捧梅枝就在那里枯死了,又被吹落北风中。

但他也没有把枯枝挖出来扔掉。

知惆在后院生火,还能听见下人房里出来轮换当值的路过时在谈话:

“世子真是好气度,备了那样厚的礼亲自去向先生赔罪。”

“是啊,名门贵子尊师重道,不似那个劣货,整日里只知道败坏侯府名声……先生多好的人呢,也叫他气得。”

“唉。”

知惆抿着嘴没出声,就蹲在那拿柴棍拨弄着火。可他一回头,竟见他家公子正鬼魂似的站在他身后。

他讪讪不敢讲话,半晌还是江疾嗤笑一声:“真是好手段,既要贤名、又要好处。”

知惆张着嘴:“……啊?”

江疾看了一会儿,旋身离去——这一场里是他叫安稳冲昏了头。

他输了,他得认。

好气度的世子刚从外面回来,进屋时抖落了满身烟火气。他手里捧着一碗小汤圆酪,是去向先生“赔礼”回程时顺便从街上买的。

停筠替他脱下狐氅,江简宁搓了搓手里的小陶罐问停淮:“先生收了么?”

停淮道:“都已办妥,黄金百两走的是银庄票兑,先生叫我带话说世子太客气。”

先生动怒是真、江简宁赔礼也是真,只不过次序要颠倒一下——是江简宁先赔了百两黄金的礼,先生才动的怒。

他那日见江疾落寞离去的背影十分爽快……不如说能给江疾添堵的事,他都觉得很爽快。

江简宁怎么会真的允许江疾知礼习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