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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居中,位于涪水之南和龙安河之北的夹角之间,熊耳叛军在龙安河之南,田雄军在涪水以北,三支不同阵营的军队互相对峙,保持大战前的宁静,仅有三方的斥候和使者来回奔跑,不断侦察敌情和传递消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就这么紧张对峙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已经是接近九月三十的亥时,熊耳派到田雄军中交涉的使者终于回到龙安以南,把李德辉出使剑阁和田雄军抵达绵州后发生的事如实禀报。

“那田雄到底上什么态度,是否愿意与我们联手攻打绵州?”王鹗追问道。使者哭丧着脸答道:“田雄告诉小人,说是他在等刘黑马的女儿苏醒,告诉他成都兵变的实情。如果刘黑马真是贾老贼指使杨大渊所杀,那么田雄就杀掉贾老贼派去的那个张通,和我们联手攻打绵州;如果成都兵变是我们干的,那田雄就要为刘黑马报仇,向我们开战!——在这段时间里,他保持中立,不帮我们也不帮宋蛮子。”

“麻烦了,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刘安凤那个小婊子突然醒了,那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熊耳搓起肥手,对现在的复杂形势束手无策。那使者赶紧补充道:“熊将军放心,刚才在田雄军营里,李德辉李大人悄悄告诉我——田雄派去给刘安凤小婊子治伤的郎中,碰巧是李大人的同乡!李大人会尽全力买通那个同乡,借他的手让刘安凤小婊子永远开不了口。而且那个小婊子伤得极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醒。”

“老东西,又在吹牛,他有把握吗?”熊耳不满的嘀咕道。王鹗却扬眉说道:“本相觉得李大人这个保证可以相信——不要忘了,如果刘安凤开口,田雄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所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和用什么手段,他都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赌上一赌了。”王鹗轻拂花白胡须,咬牙说道:“立即渡河攻城,留一支军队监视田雄。不管李德辉能否得手,只要我们在刘安凤苏醒之前攻破绵州,不管田雄将来是友是敌,我们都将稳操胜券!”

“可要是没攻破绵州,刘安凤那个小婊子忽然苏醒过来怎么办?”熊耳还是有些担心,畏首畏尾的问道。不曾想这次唐笑和汪惟正二人同时喝道:“没时间再迟疑了,我们还有退路吗?再错过这个最后的机会,不仅我们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宋蛮子军队和贾似道老贼也会玩命的向我们报复!”

想到宋军主力的全力报复,熊耳打了个寒战,也是把牙齿一咬,疯狂咆哮道:“吹进军号,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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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蒙古叛军的进军号角吹响,三万余蒙古叛军和大理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匆匆搭建出来的浮桥渡过龙安河,迅速在绵州西门之外摆开进攻阵形;同时又有一支为数大约五千的军队涌向北面,在田雄军搭建的浮桥处摆开防御阵形,预防田雄军突然发难。而田雄军则仅仅是牢牢控制涪水北岸和抢搭的浮桥,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熊耳叛军和大理军队全数渡河完毕,稍做布置后,熊耳立即下令攻城。上百面战鼓疯狂敲动声中,为数超过五千的叛军步兵抬着云梯,推着云台、投石机和撞车等攻城武器呐喊向前,潮水一般涌向绵州西门。贾老贼则亲自指挥绵州军民严阵以待,直到蒙古叛军冲到弓箭射程之内,贾老贼才将大手一挥,大喝道:“放箭!”

“飕飕飕飕——!”一波蝗虫般密集的箭雨从城头升起,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美妙的弧线,铺天盖地的落到冲锋的蒙古叛军步兵头上,无数道血色的浪花也翻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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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攻防战从九月三十晚上一直持续到十月初一上午,在这期间,孤注一掷的熊耳叛军和趁火打劫的大理军队都拿出了极为罕见的决心,向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绵州城头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宋军士兵也在贾老贼的亲自指挥下奋起抵抗,与蒙古叛军展开连番血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还没有打到清晨,城下的护城河就已经被尸体、沙包和残枪断剑填平,使得蒙古军的冲车能够直接冲到城下,用撞锤疯狂撞击绵州城墙和城门。而在涪水以北,田雄的剑阁军却纹丝不动,并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始终保持中立态度。

这场战斗基本上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宋军擅长防御,蒙古军擅长进攻,双方都是打最拿手的战斗,但绵州平均仅有三丈高的城墙却给宋军带去了许多麻烦。战斗刚开始时,宋军靠着火器优势,以很小的人员代价就给蒙古叛军制造了巨大伤亡,可是随着以手雷为主的火器逐渐消耗殆尽和蒙古叛军不惜代价的增兵,宋军的伤亡也开始逐渐增大,城墙低矮这个弱点也开始暴露——没办法,蒙古军重攻不重守,对城墙的修砌并不怎么上心,绵州空有三面环水的地理优势,城墙却不够高和也不够牢固,远不如南宋修建的城池那么坚固可靠。而蒙古士兵在攀爬时不仅更快更容易,老奸巨滑的王鹗和阴险狡诈的汪惟正也看出这个弱点,在强攻牵制守军的同时不断派出步兵搬运沙袋到绵州城墙低矮处,试图抢搭一道直上城墙的缓坡。不过贾老贼和子聪这对搭档在阴险方面也毫不逊色,开始故意假做不知,直到蒙古士兵在搬运沙包大量集中时,宋军才抛下集中大量火油壶和火把,烧死数百名叛军士兵,还引燃冲天大火,阻拦蒙古士兵接近。

绵州战事被贾老贼如愿以偿的拖入了消耗战,田雄军的重要性也显得更加突出,田雄军驻扎在涪水以北按兵不动,不仅是熊耳叛军的肘腋之患,同时也堵住了熊耳叛军分兵北上摩天岭的道路。虽说王鹗并不愿意去接应阿里不哥,可随着兵力的不断消耗,熊耳和汪惟正两个亲阿里不哥派逐渐就坐不住了,一再建议派出骑兵分兵北上,攻打宋军的江油大营,迎接阿里不哥军入川以立于不败之地。王鹗却一口拒绝,“不行,我大理军队不接应阿里不哥——这是我们同盟的前提条件。何况田雄正挡着你们北上的道路,你们如果想把田雄拉到我们的对立面,那你们就去冲他的大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