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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叹了口气,他看了向戎一眼,向戎露出深深的失望,他摇着头叹息。见赵武不知所以然,子产解释说:“武子,你的礼仪老师确实不怎么样,有些礼节,是需要在家族环境里进行十多年熏陶的,躲在深山老林里是教不出来的,比如这些礼节的由来。”

子产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落寞的继续说:“从来,胜利者书写历史。换句话说,这世界的主角是胜利者,历史的记述是围着胜利者转的,其他人只不过是配角,如果他们不与主角发生交往与牵扯,那他们就是被历史忽视者。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一部《春秋》史,半部晋国史。晋国是百年霸主,春秋历史的记述是围着晋国转的,如果我们这些小国,没有在以晋国为主导的事件中出现,那么在这段历史记述当中,我们这些小国就根本不存在。

风俗也是这样!文化也是这样——当晋国称霸的时候,晋国的风俗就成了天底下最高雅的风俗,晋国的爱好就成了天底下大多数贵族的爱好。而当晋国失去霸业的时候,那么历史的大舞台上,主角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接替晋国霸主地位的人。”

赵武明白了,他轻轻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楚庄王。”

子产与向戎拼命点头,子产接着说:“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他取得霸主位置之后,许多楚国的风俗就成了世界的强势流行,比如握手礼,也因此普及各国。因为刚才那首《越人歌》的原因,所以当人感觉到,需要把自己诚挚的交托出去的时候,就将双手置于对方的掌中,以此表示自己对对方的衷心倾慕。”

稍停,子产看了一眼楚国歌伎,这时,楚女已经唱完歌词,她扭身杨柳细腰走到赵武面前,伸出双手,将葱白的手指放在赵武的掌心。子产赶紧补充:“……以及衷心爱慕。”

赵武尴尬的笑一笑,他牵起楚女的手,把楚女拉到身边,带着回忆的神情说:“我晋国似乎也有一首类似的诗,我记得好像叫《绸缪》(诗经·唐风·绸缪),歌词大约是: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晋国原来叫唐国,后来改称晋,所以唐风就是“晋风”。春秋时代,“束薪”的意思是谈婚论嫁。这也是一首类似的倾慕衷肠的歌。

子产站起身来,睿智的诘问:“是《越人歌》在前,还是《邂逅歌》在前?”

赵武以“绸缪”歌间接回答了楚女的爱慕,子产在此纯粹出于打岔的心理,将赵武的意思引开,仿佛赵武吟唱《绸缪》,只是为了比较与《越人歌》的长短。这位楚女长的非常媚态,子产现在已经后悔将楚女赠给赵武。

赵武是谁,天下第二人!一旦他被楚女诱惑,对楚国有了好感,那么在天下争霸中,只要赵武手稍稍一松,世界的格局将要为之变化。而郑国是毗邻楚国的国家,出于国家利益,子产容不得赵武对楚女唱《绸缪》。

赵武毕竟对贵族之间的小手腕不太精通,刚刚表达爱意的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子产岔开话题比较两首歌的优劣,赵武有点尴尬第转着眼珠,打算四处寻找别的话题,忽见岸边上军旗狂摇,似乎在招呼江心的船靠岸,赵武赶紧说:“似乎,是我们的援兵到了,嗯,国内有急事,命令战船靠岸。”

果然是国内的援兵到了,中行吴带来一个整编军,赵武的嫡长子赵成也带着部分家族护卫,以及首席家臣齐策赶至。中行吴首先对赵武行过下级军官的拜见礼,然后闪到一旁让出了位置,齐策领着赵成上前,低声说:“国内出现变故,恐怕主上要撤军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