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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瞧向正襟危坐满脸恭顺的徐璠,眼中闪过歉疚之色,又轻叹了口气:“今日投鼠忌器,老夫迁怒你们,难为你们了。”

徐璠翻身跪倒:“父亲这么说,儿子惶恐不安,终是儿子做事有欠稳妥,让父亲蒙羞,儿子真是羞愧难当。”

“起来吧。”徐阶慈爱的说道。徐陟笑着搀扶起徐璠。

徐阶沉默了片刻:“近万官员数年贪赃所得,被景王谈笑间搜刮殆尽,老夫真是没想到,景王失忆竟能让他有如此天壤之别的巨变?手段之辛辣,智谋之狠毒,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寒而栗。”

徐陟笑道:“大哥实在是谬赞了,古人云,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人虽失忆了,可贪财的心性却越发疯狂了,说心里话,弟弟也是做梦没想到,景王竟敢如此大胆,刚回京就敢敛财到如此疯狂的境地,不过此一举也将官员们都得罪了!”

“哦?”徐阶探询的目光瞧向徐璠,徐璠刚要起身,徐阶示意坐下。

“谢父亲。父亲唤儿子进府前,儿子在官署已听闻了消息,不只是工部,京城的大小衙门全都在议论此事。”

“他们都怎么说?”

徐璠躬身道:“在儿子看来,京官们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被景王抄没了银子的近万赃官,虽然证据销毁,他们逃过问罪抄家的劫难,可是辛苦贪来的银子也没了,因此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对景王都是心存怨恨。另一派则是清流,尤以六科廊和御史衙门群情激愤,都在嚷嚷,景王查获了如此众多的官员贪赃罪证,可竟不上交圣上查处,反而将那些证据确凿的赃官都请进府内,示好与他们,并当着他们的面,将罪证烧了。这是公然与巨蠹贪官沆瀣一气,纷纷要上奏本弹劾,不少言官顿足捶胸,哭喊道,亲王与贪官同流合污,如此纲纪败坏,闻所未闻!”

徐陟笑道:“这一次抢了六和钱庄,没敢将宫中内宦和内阁六部九卿堂官的银子也一锅端了,事后还示好于兄长和其他阁员堂官以及司礼秉笔们,这说明景王虽然贪婪成性,但脑子倒没因失忆彻底糊涂了。”

徐阶淡淡的瞧了一眼徐陟,望向徐璠:“你怎么看这件事?”

徐璠躬身道:“儿子认为,景王心性从来就是胆大妄为,能发生这件骇人听闻之事,虽有些震惊,但细想就觉着没什么了。景王对钱财的贪婪,在京城无人不知,这一次存银让他无意中知晓六和钱庄有这么多脏银,他要是不对这些脏银动心思,那才真叫奇怪呢。不过,他这次抢夺六和钱庄,儿子认为,虽然银子是弄到了手,可实际上是得不偿失。因为这件事后续的震动,就算他是亲王恐怕也承受不住。也许……”徐璠停住话语,谨慎的看着父亲。

徐阶淡淡道:“说下去。”

“是,儿子以为,也许景王会因此外藩出京,从此再无可能觊觎大位。”徐璠低声道。

徐陟点头笑道:“兄长,弟弟觉得贤侄说的有理。此事已激起朝野激愤,弹劾景王的奏本一定会如雪片一般,牵扯如此众多的贪官,圣上也会震怒,下旨彻查的。罪证虽然被景王烧了,但六和钱庄的孟恩远可还活着,只要抓获孟恩远这个活账簿,嘿嘿,哪怕他供出三成,朝野的震动就会更大了,对景王的指责非难就会越发猛烈,虽然是亲王,不会将他怎样,但圣上也会迫于朝野压力,将他逐出京城,外藩别省的。”

徐阶冷冷道:“你们都是这样看的?”

徐陟一愣,瞧向徐璠,徐璠也不解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徐阶阴沉的脸上露出忧惧之色:“事前从容不迫去内阁和司礼监,嬉笑请老夫以及阁臣还有包括司礼监等宫中二十四衙门的秉笔和太监总管们去他王府听他唱戏。行事周全兼顾,滴水不漏,有章有法,你们仔细想想,这是偶得消息,就突起贪婪之心的景王能做到的吗?将场面弄得唯恐天下不知,又公然当着老夫及全体阁臣堂官和宫中内宦的面将账簿全数销毁,景王是胆大妄为,但这件事上的胆子有些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