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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的目光瞧着地上的奏本,沉声问道:“徐阶。”

“臣在。”徐阶的声音透出了些微的颤抖。

“你入阁有近十年了吧?”

“回皇上,臣是大统三十一年三月蒙皇上圣恩赐东阁大学士,入阁预机务,到今天已整整十年六个月了。”徐阶躬身说道。

大统点点头,深深地瞧着徐阶老态憔悴隐有泪痕的脸,眼中又流露出复杂之色,叹了一口气:“十年了,不少日子了,徐阶你也老了。”徐阶躬身要回话,大统摆了下手,低沉道:“朕刚才晃神,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朕御极以来,侍候朕的一些臣子,从杨廷和想到了严嵩,算来,只有严嵩服侍朕的时间最长。”徐阶躬身,肃穆中透出感伤听着大统的话。

大统看着徐阶,沉默了片刻,低沉的说道:“徐阶,朕也老了。”

徐阶身子一震,目露惊慌看着大统:“皇上!”

大统脸上露出淡然平静的笑意:“没什么,景王对朕道破了天机后,朕既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感到了从前没有过的疲惫,朕现在对生死已看得很淡漠了。”

徐阶脸上的紧张之色,消退了一些,站起身,翻身跪倒:“皇上洪福齐天,英断睿智,本就是天上的仙君下凡,又岂是一些包藏祸心的奸邪之徒所能蒙蔽的,景王殿下道破天机,皇上明白了前尘之事,这才敬天斋醮,引来天火,荡清了污秽。皇上敬天法祖,效法文景之治,数十年与民休养生息,我大明臣民都感念皇上的恩德,上天必会让皇上永留我大明,福佑我大明的苍生子民。”

大统眼中闪过相知之色,微笑点点头:“起来吧。”

“谢皇上!”徐阶站起身,余光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奏本,心里又是一阵慌乱,正襟危坐,微垂的双目轻轻闪烁着。

大统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看着徐阶,低沉的话语透出一抹感伤:“朕累了,朕不想朕这一生连个跟朕全始全终的臣子都没有,徐阶,朕的心你明白吗?”

徐阶大震,猛地抬头看着大统,渐渐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压在心头的巨石随着大统的话瞬间落了地,但羞愧悔恨自责瞬间从心底迸发而出,失声哭喊道:“皇上!”

大统苦笑着摆摆手:“不要跪了,咱们君臣就这么坐着说会儿话吧。”

徐阶老泪纵横,再次扑通跪倒在地,哭泣道:“臣有罪,辜负了皇上对臣的知遇栽培,臣的弟弟徐陟和臣的两个劣儿徐琨许瑛暗中与广东按察使吴德兴勾结,在广州大肆走私。广东巡抚潘季驯的弹劾奏本呈报内阁,臣才从徐璠嘴里听闻实情。臣、臣,皇上,臣先是失察,对家人疏于管教,致使他们竟身犯国法,案发后,臣又顾念亲情,顾惜自己的名节,想将这道弹劾奏本留中不发,又让徐璠暗中报信躲在棋盘街广东会馆的吴德兴,让他速回广东,销毁罪证。若不是阁臣郭朴识破奏本内暗藏的玄机,臣还依旧陷在泥淖不能自拔,只怕会越陷越深。皇上,臣辜恩负德,愧对皇上,愧对天下臣民,臣之罪不杀不足以正国法纲纪。臣伏请皇上,杀臣以儆效尤。”徐阶跪伏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大统默默的瞧着徐阶,眼神闪过一抹异样的寒光,叹了口气:“起来说话吧。”

“臣、臣谢皇上。”徐阶哆嗦着支撑了两下都没站起来。黄锦急忙过去将徐阶搀扶起,扶着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