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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俘营才真正明白消极心态是杀手,看不见的杀手。昌吉战俘营四周没有铁丝网,也没有荷枪实弹的岗哨,却没有一个英国和英联邦士兵企图逃跑。不仅如此,英国俘虏还经常相互告发和出卖,甚至与国防军看守成为好友,一起娱乐、举行联谊活动。其中很多人在红十字会到来后,甚至懒得和家人报平安,无所事事的慢慢死去。

有什么比让人彻底绝望,失去生存意志更残酷的?长官研究的是极端变态的心理摧残。昌吉战俘营没有铁丝网,但所有人都被关进没有钢筋和水泥的意识的牢房,尽管没有任何肉体虐待事件,但短短三个月,昌吉战俘营死亡率却创造了国防军战俘营管理史上的最高纪录。756%的死亡率,连宪兵司令部战俘管理处长官,都无法接受。

但调查发现,的确没有任何肉体虐待事件,否则肖长官已进入军事监狱服刑,毕竟国防军需要维护荣誉,可以接受适当虐待,但绝不能接受大规模战俘死亡。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承认,战俘心理战的确非常有效,以至国内一些医科学院和部分心理专家都参与到史无前例的心理研究中。

“言不由衷,你心中肯定腹诽我负责昌吉战俘营三个月,战俘死亡率756%。有人说,如果让我负责战俘营,战争结束时,战俘营不会有人幸免,但我并没有违反国际公约和国防军战俘管理条令,不是吗?”肖新仁报怨,总有人无法理解,只看到战俘心理战攻势残酷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大规模试验对心理学研究的促进。此前,谁能料想简单的心理战术在战俘管理上的运用,竟然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效果。

“只是一个试验,不是吗?心理学研究必须建立在大量病例和实际研究上,而战俘营为心理学研究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试验场,如此而已。”

“但长官,对正常人进行心理试验,不合人道。”李泽平清楚心理试验危害性远甚人体试验,人体试验尚需挑战人类伦理道德,更何况极端的心理摧残。

“人道?事实上,战俘营待遇史无前例的优越。其实,在任何战俘营中,战俘都需要经厉意志的考验,意志薄弱的人死去,意志坚强的人活下来。重要的是,通过研究,可以获得大量第一手资料,促进心理学研究进程。同样,中央调查局、军事情报局、中央警署对研究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军事情报局,在战俘营得到的机密资料,远多过其它渠道所得,仅仅两个月,英国人就会主动透露各种各样的机密情报。最初出卖朋友,当出卖成为习惯,出卖的就是国家。”

肖新仁无奈的耸耸肩膀,事情总有两面性,一方面国防军战俘管理处不喜欢战俘营的高死亡率,但另一方面,却又非常欣赏轻易获得的情报,大量情报让情报部门充分认识到心理学在情报界的作用,使他们获益良多,颇受启发。

“相互告发、自我批评、瓦解对上级和祖国的忠诚、剥夺一切积极情感支持,当然最后一条管理处长官不喜欢,他们不希望看到战俘都死光,但前三种心理攻势,却让我们在心理学研究和情报上获益良多。李准尉,我们并不是刽子手,不需要处决这些可怜虫?生与死的决定权,实际上是由他们自己掌握,而不是我们。”

第188章 身在异国

共和16年,西元1927年10月4日,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天主教圣安德修道院内,低沉缓慢的乐声配合摇曳闪烁的灯光,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人充满对上帝的敬畏。院长南文主教面前跪着十名虔诚的信徒,他们通过修道院数月的生活体验,获准成为本笃会新修士。此刻,南文主教正为他们举行“更衣礼。”

本笃会是天主教中最古老的一支教派,以清苦简朴和顽固守旧闻名于世。它向来不重豪华礼仪,但这天,修道院却破例接待了许多显赫的来宾。一旁观瞻的人,除比利时天主教重要神职人员,还有中国驻比利时、驻法、驻德、驻英、驻葡萄牙、驻荷兰公使代表,及外交官眷属,甚至有国务总理私人特使及比利时外交部门官员。

共和中国外交官来到僻静的修道院,是因为这十个即将脱下凡装俗服的人中,有一个曾长期担任要职的中国人,曾任共和中国国务院外交部外交次长,在中国外交史上参与签订日本强加给中国的二十一条,其后又与日本签署多条协约的陆徵祥,在共和中国外交史上,陆徵祥毁誉参半。

56岁的陆徵祥换上黑粗布修士服,单薄的躯体更显瘦弱,剃秃的小脑袋、干瘪的面颊和松弛的嘴角,显现与年龄不符的衰老和疲惫。一副老式无框圆眼镜后,是一对典型的中国小黑眼睛,眼神里透出息事宁人、与世无争的柔顺。在场中外官员各怀心事,沉默、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中国老人。

当年的陆徵祥,服饰华丽、举止典雅、欧化味儿十足。头顶礼帽,胸前挂满各色绶带和耀眼的勋章,依稀的山羊胡须颇有风度地垂到颌下,唇鬃别致的微微向上弯。如今这一切连同含蓄而矜持的神情都已荡然无存。此时,陆徵祥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眼睛里,隐隐透出忧愁、迷惘和悲凉,隐藏在修士虔诚、善静和知命乐天的面容后。

修道院南文院长礼毕后,向十名新入会的修士致辞,最后来到陆徵祥面前,对本笃会历史上官阶最高的修士说:“阁下,这是您最后一次被称为阁下。进入修道院,并不意味中止凡世间的使命。从此,您被正式接纳为本笃会一员。”陆徵祥点头回应。从此,沉浮宦海十多年的陆徵祥,绝弃世俗,开始清苦修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