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飞掠而来的速度极快,降落的速度却极慢,慢得像是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他的身子也轻如枯叶。宋如玉!他果然很守信用,三更一到,他的人便也到了。萧雨飞,花溅泪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给他们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难怪当年玉倩影会爱上他。他的确是个别具魅力的男人。就是现在,他已不再年轻,却隐约可见他当年那绝世的风采。

他也正凝视着萧雨飞与花溅泪。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与玉倩影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飘儿,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站到我的身边,而只会站到我的对面。”萧雨飞淡淡笑了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古正邪不相容。”

宋如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什么是邪?什么是正?我若能君临天下,你们便是邪,而我却才是正。将来史官的春秋笔下,你们这些自认为代表着正义的人,不过是一帮螳臂挡车、阻挠历史潮流的江湖贼寇。”

萧雨飞道:“也许你是对的。但要论对错,还得等战局结束,现在争什么对错,分什么正邪,都毫无意义。”

宋如玉道:“你有把握胜我么?”萧雨飞道:“至少你是为一已之私欲而战,而我们却是为避免天下苍生的一场浩劫而战。我们在气势上先胜你三分。”

宋如玉抚掌笑道:“说得好!剑为本,气为神。剑未出,气势上已先声夺人。看来你们的确已懂得‘剑’了!好,你们已有资格和我交手。”他轻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缓缓道:“请!”

萧雨飞默然半晌,上前几步,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毕恭毕敬、一下一下地慢慢叩了三下头。宋如玉任由他向自己叩首,轻轻叹了口气。

萧雨飞缓缓起身走了回去,与花溅泪互相凝望了一眼,两人心意已通,同时将手按上了那冰冷、沉重的剑柄,慢慢地,一寸寸地拨出了那号称“天下第一利器”的相思断肠剑。

清冷的月光下,雪亮泛着冰光的剑身犹如一泓秋水,寒光四溢。一股萧杀凌厉的剑气已笼罩天地,连那明亮的月华也黯淡了下去。剑刚出鞘,还未发出,那萧杀的剑气已先声夺人,袭人意志与信心。宋如玉不敢怠慢,凝神以对,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拂尘。他的目光虽在拂尘上,全部心神、全部精力却已凝聚在一起,方圆数丈内的飞花落叶、虫鸣蚁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双方都在等候时机出招。这不仅是一场武功上的决斗,还是一场耐性、定力的精神上的决斗。

这一战的关系极大,每个人都清楚,李啸天等人也凝神以对,连大气也不敢出。泰山之巅此时是那么静,静得每个人都可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这实在是震惊天下、旷古绝今的一战!

双方都静待着,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因为哪怕只一个细小的动作也会给对手可乘之机,让对方抢占先机,以致全盘皆输。

初秋天气,天气仍很炎热。此时山顶深夜虽极凉爽,细小如糠末的蚊虫却成团成团的绞着飞,令人生厌。

但却没有一只蚊虫去骚扰萧雨飞与花溅泪,只因花溅泪身上的清香令蚊虫不敢靠近。一团野蚊在宋如玉头顶乱飞,他却不敢去拂,唯恐给对方以可乘之机。一只花白的大草蚊落在了他的鼻尖上,开始贪婪地吮吸他的血。他仍一动不动。忽然,一只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小山蚊飞了过来,撞向他的眼睛,他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就在他眨眼之时,萧雨飞、花溅泪的心意相通,已同时腾空而起,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向他直刺而去!又有谁能形容这两剑的速度有多快?又有谁能形容这两剑的气势有多霸道?天地之间,万物皆止。

高手相争,成败往往只系于一招之间。所有人的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已停顿。宋如玉的拂尘也已掸出,没有人知道他这一掸有多妙,正好是萧雨飞那一招“相思九转肠”的唯一破解之法,这一掸妙到毫巅。

然而那只小山蚊在这一瞬间还在他眼睑上未及弄出,他视野有些模糊。这一掸本是他练过万千次、已经毫无破绽了的,此时这关健时分竟已有了偏差!

萧雨飞剑峰一转,斫向了他的拂柄。花溅泪转守为攻,剑尖一划,刺向了他的手腕脉门。宋如玉长啸一声,身形闪电般倒掠而出,萧雨飞、花溅泪不敢有丝毫松懈,影子般附了上去。宋如玉的拂尘已被削断,连那宽大的袍袖也被齐整的削掉。他虽未倒下,但气焰已低,信心大减,而萧雨飞二人的气势、勇气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