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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忧黯然叹息。小佛祖果与那人在一起,而她却不知去了何处。人世变幻,比起易容术来又玄妙得多。缘分来去,生死与否,原是无法强求。

想到这里,金无忧放下担心,贴上一缕胡须,朝郦逊之笑道:“你想插手此案,不知是幸事还是憾事,只求你多保重。我先去鞦辔行买马,之后出城赶赴江宁,这便告辞,无须再送。”此时他扮作一黄脸汉子,模样与先时大不相同。郦逊之点头称好,放心地送金无忧出门。

行至街上,郦逊之说道:“那失银案不晓得我有没有可效劳处?”金无忧听他一说,想了想方道:“君将军一路均宿于驿站,沿路无甚可疑,唯独在润州曾住在太公酒楼,殊为奇怪。我适才打探未有发现,你若方便,不妨再去看看。”

他原是随口敷衍,不想这句话使郦逊之深深涉入了失银案,再没有脱身的机会。

郦逊之“哦”了一声,把马牵与他,道:“鞦辔行已闭市,叫那些人开门选马浪费辰光,拿我的马去便是。”随手便将手上良马相赠。金无忧感激一笑,拍拍他肩头,谢过去了。

郦逊之向店家问明太公酒楼所在,退了房独自漫步走去。行不多时,看见远处一家高楼的酒旗飘扬,“太公酒楼”四字迎风猎猎,气势傲人。酒楼临街而筑,高有三层,楼后的四进平房都是馆舍。店中灯火大亮,人流穿梭,觥筹交错,确是热闹非凡。

郦逊之被对街屋檐下蜷缩着的一个小乞丐吸引,那孩子眼睁睁望着热闹的酒楼,露出渴望的神情。小乞丐的棉袄破旧不堪,两手满是冻疮,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皮肤更糙如锅巴。郦逊之走过去,小乞丐木然地盯他一眼,习惯地伸出手来。郦逊之心生怜悯,从怀中取出银锭塞在他手里。小乞丐吓得呆住,张大了嘴,忙不迭向他拜谢。

郦逊之回身观望酒楼,走近两步,有伙计见他气派不凡,殷勤过来相请。郦逊之随他进店,见酒楼门上挂了一块横匾,仅书一个“酒”字,笔意龙飞凤舞,醉态酣然。一进门的白壁上,又挂着一幅姜太公渭水垂钓的水墨画,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

那姜太公一脸悠然,似醒似睡,微闭的双眼斜睨着水面,露出智者独有的狡黠。郦逊之凝视片刻,觉得这双眼似是活过来似的对着他笑。他心生疑惑,想到金无忧的话,自觉酒楼殊不简单。

郦逊之随意寻了地方坐下,很快有伙计过来沏茶。那伙计见郦逊之气宇轩昂,顺口问道:“三楼是雅座,老板娘就在上面,客官可要换个位子?”郦逊之一怔,心想来吃茶跟老板娘有甚关联?伙计发觉他神情奇怪,忙道:“来我们太公酒楼的人,多半是来瞧老板娘,难道客官不是?”

郦逊之道:“不是,在下只是喝茶。”伙计尴尬一笑,忙为他倒好茶水。

茶碗里放了碾碎的团茶,冲进不老不嫩的滚水,再取了茶筅不停搅拌。伙计一边搅着,一边讨好地道:“这是刚采集的雪水,客官试试,保准您没尝过。”郦逊之喝惯了好茶,尝不出味,抿了一口便放下。等酒菜上桌,郦逊之浅尝辄止,无甚胃口,不由想念起岛上梅家夫妇和小佛祖的绝佳厨艺。

人影一闪,忽然桌对面坐了一个白衣少年,不由分说夹起他的菜便吃。郦逊之惊奇地盯着他,这少年眉清目秀,神情洒脱,倒像是他熟识多年的知交。郦逊之也不作声,默默地待他吃完,那少年叫过伙计,要了两只空杯和一坛酒,自斟了两满杯。此时酒楼外闯进两个提刀的汉子,左右四顾像是在寻人,那少年背对两人镇定自若,举杯邀郦逊之同饮。

太公酒楼走出三个护院,要那两汉子收刀进店。五人争执起来,那两汉子只晃了下刀,便撂倒三人。郦逊之瞥见他们身手着实不弱,斜眼再看那少年,他依旧笑眯眯地吃菜喝酒,浑然不当眼前有事。

郦逊之索性敬他一杯,两人一言不发大拼酒力。持刀的两汉子只待往内闯,面前忽然一花,飘出个清丽的身影,“啪啪”给了他们两个耳光。三个护院慌忙爬起身,向出手那人恭敬地叫道:“老板娘。”

一个年轻女子倚了柜台俏立,穿了润州盛产的云纹罗锦缎绣襦,流苏髻上斜插一支芙蓉簪。灯影下她眉目如画,顾盼神飞,似嗔似笑地托了腮道:“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敢拿刀进来丢人!听好了,凡是我这楼里的客人,哪怕是钦命要犯,我也不许人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