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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模样甚美,郦逊之不禁多看了两眼,一旁的客人更是目眩神迷,不肯稍移视线。那两人脸上各有一个通红的掌印,尴尬互视一眼,不得不狼狈离去。老板娘扫视一圈,朝大堂中的客人笑道:“没事了,各位受惊,酒钱就算在我账上。”说罢,纤腰一扭,飘然上楼去了。来往的客人皆呆呆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郦逊之不料市井中有这等高手,自言自语笑道:“老板娘好身手。”那白衣少年闻言道:“喂,她有没有往我这儿看?”郦逊之摇头。那少年很是失望,抓头道:“没道理呀。她武功高强,应该能看出他们要追谁。我几次来这里避风头,她居然一点儿好奇也无?”

郦逊之道:“你到底是在躲避追兵,还是想让她留意你?”那少年爽朗一笑,敬了郦逊之一杯,道:“我叫江留醉,浙江乐清人氏,这几日盘缠用尽,只能滞留此地。偏不知惹了什么人,一天到晚找我麻烦。说来也怪,只要我跑到这酒楼来,老板娘就替我挡灾,更能免吃免喝。我想不通她为何对我这么好,又总不过来相见。”

郦逊之若有所思道:“她也许见你是江湖中人,不忍心看你落难。她既不求回报,你也未必要去结识她。”他目光锐利,早看出江留醉身负绝技,远超那两个持刀汉子。

江留醉摸了摸脸颊,叹气道:“我就知她不是看上了我。唉,兄台所言极是,定是这个道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郦逊之说了名姓,江留醉乐滋滋地举起酒道:“借花献佛,我再敬你。”郦逊之喜他爽快,干了手中之酒。江留醉道:“你这人不错,素不相识就肯饶我酒喝,够义气!等我想法子赚些银两,也请你大喝一回。”

郦逊之道:“一顿酒菜何足挂齿,再说老板娘请了这顿,作不得数。江兄这是要往哪里去?”江留醉愁眉苦脸道:“我出来寻师父,他说要往京城一行,走了两个月杳无音信。我们四兄弟心下挂念,就推我出来找他。唉,眼看就要过年,真想他早日回去和我们团聚。”

郦逊之见他要去京城,便道:“我也往京城去,江兄如不嫌弃,与我同行如何?”江留醉摇手道:“不成,我身上盘缠未齐,须寻一处干活,恐要耽误郦兄行程。”郦逊之笑道:“江兄如能与我做伴,这一路的花销便由我出。郦某不才,盘缠带得充足,只是少个把酒言欢之人。”

江留醉朝左右看了看,低声笑道:“你定是头回出门,这‘带足盘缠’几字,可不能轻易出口。”郦逊之哑然失笑,道:“我这身装扮一见便是银钱充足,说不说都一样。谁有胆子,来取便是。”江留醉打量他一番,笑道:“你说得果然没错。嘿嘿,我竟撞上一个福星。也好,我跟你入京,等寻着我师父,再把盘缠付上。”郦逊之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客气,姑且点头应了。

转眼戌时已到。郦逊之与江留醉相谈甚欢,撤了酒菜,又叫了几坛浮玉春相对畅饮。

这时酒楼外喧哗忽起,一辆镂金雕木、悬垂玛瑙的驷马之车缓缓驰来,通体雪白的骏马气度雍容,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停在了楼外。马车上先走下两个体态修长的青衣女子,径直进了酒楼,在内里挑了一副干净桌椅,铺好锦缎桌布并绣垫。郦逊之和江留醉望向执辔的两人,见他们全是四十上下,精悍干练,腰间更有鼓鼓的黑色丝囊,不觉对视一眼。

那两名青衣女子走回车旁,迎下一位华服女子。但见她身穿真红大袖衣、红罗长裙,配一条云凤霞帔,通身气派明艳高贵。可惜面目皆被一块方幅紫罗障遮尽,令人惋惜不已。

太公酒楼的掌柜忙迎了出来,郦逊之见他约莫有五十岁,忍不住对江留醉道:“这个掌柜应该不是老板吧?”江留醉慌忙摇头,笑道:“那老板娘武功超凡,何须嫁这等人?这是她的手下。”

那华服女子走下车,对身边二女低声道:“不必张扬,叫掌柜回去罢。”二女挥手赶走掌柜,把她扶至座上,两人冷眼一扫,店中偷觑的客人立即不敢斜视。伙计奉上茶水,那华服女子面向墙壁,把帷子略掀了掀,低头喝了一口。

郦逊之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江留醉轻声道:“看来此女来头很大。”青衣二女滴水不沾,警惕地盯着四周往来之人。华服女子道:“你们也口渴了,喝点茶。”那年轻的青衣女子笑道:“我喝不惯这些乡下地方的茶水,也不知小姐怎么会爱喝。”另一年长的女子道:“你的嘴太刁,府里的东西都不爱吃,特地跑到宫里去吃,老爷都没你享福。”她说到“宫里”两字,极快极低,华服女子只是静静呷着茶。

喝完茶后,三人径自走去楼后馆舍休憩。郦逊之忽然说道:“那是湘江二女和九华山丁氏兄弟。”江留醉哎呀一声,道:“你说的是章玄、章易和丁鼎、丁睿?他们不是嘉南王府的护卫吗?啊,莫非那人是燕郡主?”

郦逊之神色微微有变,叹道:“若你我猜得没错,她就是嘉南王燕陆离之女,燕飞竹。”康和王府早和嘉南王府结亲,燕飞竹是他未过门之妻,不曾想会在进京途中无意碰见。

郦逊之心中百味杂陈。他早想请父王解除这门幼时定下的婚约,怎奈一直在外游历,不便开口。此番回京,这也是他想解决的大事。谁知刚到润州,先听说嘉南王府出事,又遇见了燕飞竹。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燕飞竹许是为了失银案才出门,嘉南王此番恐怕难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