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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舜奇在李山林等人扶持之下退到关二身边,匆匆让人包扎了头上伤口。他向来极少受伤,这时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破口大骂。关二心想你自己鲁莽出手,自取其辱,这会子却怪得谁来?索性不去理他,顾自看着场内争斗。这时他早已发现那少年目光茫然,脚步虚浮,知他不是大病在身,便是重伤未愈,饶是如此,己方多人,竟仍是奈何他不得,武功之高,也当真是不可思议。他纵横江湖多年,又是关家二把手,见多识广自不必说,但看得这许久,竟始终看不透这少年到底什么来路,只觉对方举手投足,俱是似有心,若无意,随手挥洒,然一招一式,无不宛转如意,臻极其妙。他愈看愈是心惊,眉头越皱越紧,心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少年如此古怪,可别是冲着关家来的才好。

李山林忽然道:“这小子古怪得紧,不知跟萧家血案有没有关系?”在场众人莫不心中一震,暗道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不约而同,一起眼望关二,等他示下。

那少年听得萧家血案几字,脸色大变,身躯一晃,几乎摔倒,踉跄着站直,怔得一怔,神色忽转凄厉,一声狂呼,双拳齐出,砰砰砰连声响过,身前三人都被他远远地击飞了出去,跟着回身连环飞腿踢出,将身后四人一起踢倒,击倒七人之后,更不停留,向外便奔。

关二再不迟疑,沉声喝道:“将人留下再说!”呼地一掌当胸向那少年击了过去。余人见这少年如此反应,心中确信,一点头,十八般兵器一起向那少年招呼。既是和萧家血案有关,师出有名,出手更不必客气。

砰的一声,二人双掌相接,关二退了一大步,那少年却是一晃即止,正要纵身越过关二,夺路而去,眼前光芒晃动,李山林等人刀剑已到,只得先后退避过。他避得这一下,适才被击倒的七人已爬起身来,破口大骂,和李山林等人一起逼了过来。众人连番吃亏之下,再无顾忌,更不留余力,竟招招向那少年要害之处招呼。霎时间满场但见寒光急闪,满耳但闻劲风呼呼,十几名关外高手围住那少年,一起全力出手,直攻得密不透风。

那少年避得几下,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他武功虽高,苦于手中没有兵器,又已病得有些昏晕,当此密密刀光剑影之中,实是难以闪避,尤其关二一双铁掌神出鬼没,叫人难防难备,不过片刻,已数次险些中招,全仗轻功高妙,这才险险避过。但这般下去,终有闪躲不过,落败受伤之时。

第四章 古道西风瘦马(四)

柳若丝大惊失色,伸手握住腰畔化蝶剑便欲出手。关二一眼瞥见,沉声说道:“柳姑娘,我们只将人留下,不伤他性命!”柳若丝心想你虽做如此想,其他人可不一定,何况刀剑无眼,若有所伤,便该如何?目光不住打量一旁掠阵的关如玉,暗想当真不得已之时,也只好擒下她为质了,只是如此一来,和关家的仇便是结定,自己如今孤身一人,不免有些不妙。正自迟疑,突听得一声惨呼,一人扑地摔倒。竟是那瘦马眼见主人危急,奔了过来奋足踢在一人身上。那人猝不及防,顿时受伤倒地。那马原本看上去有气无力,此刻竟是快若闪电,一抬足又向另一人踢了过去。场上一片混乱,眨眼就被它踢倒了三四人。但在场群雄俱是硬手,一时慌乱,立即回神,近旁三人拦住那马,挥兵器狠攻。那马虽然神骏,又怎是这几名高手的敌手?避得几下,已自危急万分,乱蹦乱跳,不住惊嘶。

那少年一惊回头,眼见爱马遇险,心中焦急,但距离太远,难以救援,不假思索,乘着群雄一时有些混乱,夹手夺过身旁一人手中单刀,右手抓住那人胸口,竟如探囊取物一般,呼呼声中,一人一刀分掷围攻瘦马的三人。只听得连声惨呼响起,一人被单刀穿肩而过,鲜血狂涌,连退数步,摔倒在地。另两人被那人撞到在地,直摔得七荤八素。那瘦马毫不客气,四足连踢,将三人都远远地踢了开去。那少年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奔过去,忽然左肩剧痛,一条钢鞭已砸在他肩上,同时背后、右侧都有数道凌厉劲风袭到,急向前一冲,虽然勉强避过,身上却已多了数条血痕,他知是自己急于相救那马,疏于防范所致,一咬牙,微微一晃,身形不停,直向那马奔去。堪堪奔到,忽然背后劲风响起,却是关二觑准时机,一掌全力击了过来。

以他武功,本不该此刻才发现关二那一掌,但这段时日他连遭变故,心恸过甚,神智迷乱,一直浑浑噩噩,累了便睡,醒了便走,病了也不知该当诊治,这夜又坐在雪地里吹了许久的寒风,风寒入体,早已昏昏沉沉,对周围一切都是茫然不觉,有人来招惹,他也不管那人为甚要来招惹,只管躲开了便是,不能躲便伸手招架,不过全凭本能而已,此刻心急相救那马,全忘了防备自身,竟为关二所乘!这一掌他本也可闪身避开,但他若避开,关二那一掌便势必要击在那马身上,只得回身硬接。他本已病得十成功力只剩了三成,此刻方自掠到,未及换气,气力未继之时便被迫接招,更是连一成也使不出来,一拼之下,顿时一阵气血翻涌,胸口难受之极。还未缓过气来,突然后心剧痛,全身力气猛然一散,几欲晕去,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竟是李山林悄无声息地掩了过来,一双穿山铁拳趁机全力击在他后背。关二毫不犹豫,运指如飞,疾点了他几处胸腹要穴。

变起仓猝,柳若丝欲要救援,已是不及,眼见他受伤倒下,心中又恨又悔,急掠过去伸手便扶。身边突然刀光急闪,却是马舜奇竟在此时一刀劈了下来。她心中惊怒,左手带住那少年一闪避过,右手一挥,化蝶剑已出鞘,呼呼连响,连着三剑将马舜奇逼得连退三步,这才收剑回鞘,怒火狂烧,几乎便要破口大骂,一想自己如今势单力薄,还是老实点的好,只得忍气道:“事未查清,怎可先伤他性命?”马舜奇见她拦阻自己,也是大怒,正要怒骂,一抬头见她眉目含嗔,脸带薄怒,比之适才言笑晏晏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一时瞧得呆了,哪里还骂得出口?

关二拱手道:“姑娘说的是!”自她手上将那少年接了过去,带了众人回厅,将他放在地上,瞧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这少年是什么来头。马舜奇恨恨道:“关二叔,他脸上又没长花,又没长字,你这么个瞧法,瞧上一百年也瞧不出什么东西。”以关二身份,马舜奇原本对他甚是客气,但他究是名门之后,平素骄横惯了,何曾受过今日这般鸟气?心中愤恨,说话便不太客气。

关二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候那少年缓过气来,睁开眼睛,这才和声问道:“这位小兄弟,适才有些误会,你的伤势倒也不算太重,调养几日便没事啦。”那少年一言不发,理也不理。关二也不生气,慢声细语地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是来自万安镇的关家,这段时间么,嘿嘿,我关外武林颇多是非,故此我们行事便难免谨慎一些。请小兄弟告知师承何处,家住何方,我们也好送你回去,再登门赔罪。”他这番话可谓软硬兼施,谁知那少年听了这话,仍是毫无反应,不理不睬。关二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微微皱眉,只得直接问道:“那请问这位小兄弟,可是跟萧家有关系么?”这次那少年身躯一颤,神情凄苦,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但过得片刻便恢复如初,更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关二皱眉不语。赵飞虎大声道:“关二爷,这小子摆明了和萧家血案有关系,先砍上十七八刀,瞧他说是不说!”群雄接连在那少年手里吃亏,心中都是愤愤不平,听赵飞虎如此一说,纷纷出言附和。关二微微摇头。柳若丝狠狠瞪了赵飞虎一眼,暗道看那少年神情,说和萧家有关大有可能,说是和血案有关却是未必!关二似是看透了柳若丝的想法,摇头道:“一则萧大侠十几年前便已失踪,并未听闻有后人留下,二则萧家武功刚猛劲烈,大开大合,这少年的武功却是柔韧宛转,阴柔之至,不会是萧家后人。”但他武功偏又如此高强,行事又如此古怪,难道当真和萧家血案有关?但萧家被人灭门,凶手出手之狠辣可知,这少年却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童,适才又明明见他出手之时多所留情,怎能是萧家血案的凶手?思来想去,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