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下了,吴天德眼前一黑,一颗心忽地深深沉了下去,仅仅咫尺之遥……为什么上苍给了我一个生的希望,却不给我生的机会?自己无力移动,如果那人只是夜间经过,在田中方便,那便是眼看着救命的菩萨来而复去了。

吴天德嘴唇哆嗦,一颗心正如坠冰窖,忽地又是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响亮的嗓门在沉沉夜空中响起来:“仪琳,仪琳……唉,这孩子,和她娘的脾气一样倔强,我又没说不去找那小子,有他两个老婆在手里,他早晚会来恒山的嘛。要依着我,那小子三心二意,早把他……咳……仪琳,你在哪里啊?”

那人边唤着,边向远处走去。天呐,那声音是……不戒和尚,吴天德曾被他耳提面命,传授了一下午为人夫的学问,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竟是不戒和尚,那刚刚藏进麦田里的难道是……仪琳!?

吴天德心中一阵激动,正要拿出吃奶的劲儿弄出点声音来,忽然听到头顶朝向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爹爹,孩儿知道你是疼爱我,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唉……爹爹呀,你用计骗走了吴大哥的夫人,他心里不知有多焦急,朱姐姐和非烟妹妹都比女儿美貌百倍,孩儿怎么及得上人家?

再说,孩儿已经身入空门,只因那日在衡阳被令狐师兄和吴大哥救了,才一直感念他们的恩德。我看吴大哥虽然样子看起来粗鲁得很,却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那日……那日教训田伯光那番话,和佛祖普渡世人的真言一样灵验,竟然便这么说动了那个恶贼再也不做坏事,我在你面前常常提起他,只是佩服他罢了。

他是个大英雄,还是个大将军呢,我……我一个小尼姑,皈依佛门之后,便当六根清净,再受情缘牵缠,菩萨是要责怪的,孩儿就算真的喜欢了他,又怎么……又怎么可以去做他的……唉,现在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定在恨我……”

“糊涂爹爹呀……你让桃谷六仙去抓吴大哥,怕他们糊里糊涂办不成事,又威胁田伯光去骗了他夫人,你叫孩儿以后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吴大哥……是个对心爱的人极体贴的男子,你说在他书房里留下了字条,怎地我们在华阴县里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他来?”

吴天德听的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朱静月、曲非烟二人是被不戒和尚拐走的。田伯光一直和自己称兄道弟,他去扯个谎儿,骗朱静月二人下山,再也容易不过。猝不及防之下,要擒住她们,又有何难?可是,仪琳说他在自己家中留下了字条,自己也曾去书房看过,什么也不曾见到呀。

知道朱静月、曲非烟落在不戒的手中,吴天德一直焦急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自己来华山隐居,田伯光当然一清二楚,难怪不戒居然找上华山来……此时他也不及去想田伯光怎么又和不戒走到了一起,只是一听二女平安无事,心里便踏实了好多。

只听仪琳又叹气道:“你掳了吴大哥的夫人,却害得吴大哥不知去向,咱们一路打听追到附近,只听人说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却始终找不到他。你寻得不耐烦叫我回恒山等他,爹爹呀,孩儿是个出家的女尼,如果吴大哥一怒找上恒山,你叫孩儿哪有脸面去见师父和师姐们?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吴大哥,向他说对不起,请他将夫人先接了回去,不然吴大哥找不到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路追到江南去,还不急出病来,若是那样,孩儿不但没脸再回恒山,更无颜再去见他了。”

“爹爹,你先回恒山吧,孩儿……自己去找吴大哥,唉……吴大哥……”她仰起脸来,痴痴地望着星空,远远的天际里似乎刚刚有一道流星划过,仪琳不期然地想起去衡山县的路上,在山神庙下望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星空月色,吴大哥在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己说:“你这样可爱,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无论你许了什么愿望,天上的神灵都会让你梦想成真。”我许的愿,神灵真的会保佑我梦想成真么?我……我心中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仪琳痴痴地望了半晌,慢慢站起了蹲伏的身子,吴天德知道只要她抬腿走开,自己就真的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可是他心中焦急,干哑肿胀的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一急,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掌拍了下身边那洼积水。

水洼被拍,哗啦一声,虽然力弱造成的声音不大,但仪琳就站在两米开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吃了一惊,叫道:“是谁?”顿了顿,心头怦怦乱跳着,颤声又问:“有没有人在哪里?”

仪林脸上发热,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儿听到了自己的心里话。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又总隔一段时间就到处去寻找她,一个女孩儿家有了心事无法对人提起,慢慢养成了在无人处把心事诉说给空山树鸟倾听的习惯,每次说出了心事心里都好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