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戏台那边也渐渐静了下来,定逸师太这才长出一口气,虽说她不在乎这四个戏班子的轮番轰炸,可是那种嘈杂的噪音实在是搅得整个尼庵不得安宁,就连三三两两来上香拜佛的香客们见了都觉得怪异莫名。

看看戏台那边清静下来,定逸也停止打坐,走到桌边坐下,刚刚喝了口茶,只听一个圆润高亮的戏腔猛地拔了一个高音儿,然后幽幽地落了下去,定逸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还不见动静,以为又是哪个戏子又在吊嗓子,这才放下心来,不料甫一举起茶杯,只听那声音又鬼一般响了起来,扬声唱道:“一更子里来小尼姑独坐禅堂,手拿上木鱼两眼泪汪汪,女孩儿出家来受不尽苦情,奴青春难配上少年的才郎。”

定逸不知这出戏是什么,可那戏词儿可听得十分清楚,只气得她双手发抖,那戏子逾唱逾带劲儿:“埋怨一声爹怨恨一声娘,想当年实实无有主张,观见奴家活不了三六九,因此把奴家抱在庙堂。”定逸师太再也忍耐不住,从墙上摘下宝剑,怒瞪双眼,大步流星地奔出庵门去。

这人唱功着实不错,吴天德正在不戒家中亲手炒了几个菜准备哄静月多吃一些,陡听那清亮的女声传来:“二更子里来小尼姑实在悲准备,思想起女裙钗来在庙堂,披红挂绿笑笑好看,怀抱上小孩童叫上几声娘。”吓得吴天德差点儿将盘子掉到地上,瞪着眼睛问坐在桌边唱茶的田伯光道:“这是什么曲子?”

田伯光好整以暇地道:“元曲!”

吴天德哭笑不得地道:“我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田伯光呵呵一笑,道:“这首曲子么,叫‘小尼姑思春’。”

吴天德眼前一黑,发呆道:“这有点太过了吧?定逸还不提剑杀人么?”

田伯光叹道:“要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回来?嘿嘿,这是不戒大师的主意,我有什么法子?不过就算定逸杀上门来,也只会找你算账,与我不相干。”

吴天德张望了几眼,问道:“不戒和尚呢?”

田伯光不慌不忙地道:“他说有些事要办,唱第一句时就下山去了。”

吴天德:“……”

定逸师太提着明晃晃的宝剑,冲到戏台前高声喝道:“闭嘴,不要唱了。”戏台上那扮小尼姑的戏子甩着云袖,声情并茂正唱的得趣:“三更子里来小尼姑瞌睡重重,睡梦里我梦见美貌书生,行一步来在了禅堂内,咱二人在一起叙一叙交情。”被定逸师太饱蕴内力的一喝吓得一哆嗦,顿时止住了嗓子。

那位“赛西施”赛老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道:“老师太,出了什么事?”

定逸师太手指颤抖地问道:“你……你……谁让你唱这些曲子的?说!……”赛老板莫名其妙地道:“这是不戒老太爷亲口点的一出戏,怎么了?”

定逸怒不可遏地道:“不戒和尚在哪里?”赛老板龇牙一笑,道:“老太爷和他的义子下山去办点事儿,说是今晚不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