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寻思:“不戒这贼和尚摆明了是和自己作对,他点了戏就下山避祸去了。我若是找上门去,又不是吴天德的对手,无端被他再折辱一番,嘿,果然是歪门邪道,我岂能中你们的计。”

她向赛老板亮了亮手中宝剑,喝道:“不许再唱了,否则莫怪贫尼不客气,你们……你们在佛门尼庵前唱这等污秽不堪的曲子,惹得贫尼火起,拆了你的戏台,叫你们有来无回!”

那饰小尼姑的戏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匆匆跑到赛老板面前,惊慌地道:“赛老板,东家说过若是不唱他点的曲子到时可是不给钱的,这位老师太不许我们唱,咱们辛苦了这一趟可是没有银子拿了。可怜我娘还生病在床,等着我挣了钱给她老人家看病呢,我的娘呀……呀……呜……呀……”

这戏子演技不错,说哭就哭,两行眼泪劈呖啪啦就掉了下来。站在台下扮小生等着上台勾引小尼姑的戏子也凑上来哭道:“老板,咱们手头可是没有一点余钱了,眼看着这天就冷了,若是这回不能挣上一笔钱,今年冬天我一家人可是要冻饿而死了。”

那赛老板早得了不戒和田伯光的授意,此时也唱作俱佳地顿足道:“闭嘴,都不要哭了,老师太武艺超群,她不许我们唱,我又有什么办法?唉,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我那可怜的女儿卖进青楼妓院,换来一家大小吃口饱饭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呀,呜呜呜……”

几个人抱头痛哭,四个戏班子的人都围上来,有的劝,有的陪着哭,定逸师太提着宝剑四下一看,尽是些男不男、女不女满脸油彩的戏子,一个个跟死了亲爹似的,哭得比谁都伤心,虽知他们有些作假,可是这剑如何还砍得下去?

定逸师太顿了顿脚,仰叹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回白云庵去,刚刚踏进庵门,只听那戏子又‘娇声宛转’地唱道:“南海观世音东方太白星,保佑我小尼姑早配郎君,只要你显灵应能如我愿,我重修庙宇塑金身……离庵堂周游四海,好似那出笼鸟展翅高飞,又似那鲤鱼儿冲破了千层网,摇头摆尾再也不来了。”

定逸师太霍地转身冲出两步,又止住身子,胸膛起伏呼呼直喘,好半晌才冲回庵内砰地一声将庵门关上,回头瞧见那些尼姑们都探头探脑在向自己看来,忍不住怒喝道:“都回去做功课,心性坚定、诸魔不侵,我倒要看看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从这一天起,这些戏子们是日也唱,夜也唱,他们有四个戏班,分工合作、轮流登场,好在他们自己习惯了这种卖唱生涯,旁边有人高声唱戏喝彩,照样吃得香、睡得着,只苦了白云庵一众尼姑,一个个习惯了钟鸣早起、罄响入睡,现在被这班戏子折腾得整日昏昏沉沉日夜颠倒。

定闲和定静在见性峰上听说了消息,遣人来问定逸,这老尼姑性情刚烈、倔强执拗,只说无事,叫掌门和师姐放心。仪琳被关在庵后思过,听庵中师姐妹们说及这些事,心知必是吴大哥搞的鬼,吴天德肯为她费这些心思,这小尼姑心中想来真是又觉甜蜜、又觉欢喜,可是听师姐们说及师父这两天脾气暴躁,寻常有事大家都不敢去见她,又不禁为师父担起心来。

那些戏子们每日尽挑些香艳的曲子,唱来自得其趣,有时也来出全武行,四个戏班同时登场演出大戏,反正主顾已经付了钱的,有无客人也不在乎,全当习练技艺了。

本来这时将近初冬,香客已渐少,但是百姓们现在正是农闲时节,闻听恒山白云庵有人闹出这场好戏,都想来看看热闹,这一来白云庵的香客反而日渐增多,许多人一大早就揣了两张大饼,到了山上先恭恭敬敬去拜了菩萨,然后跑出来津津有味地看戏,直到太阳落山才下山去。有了人喝彩,那班戏子们也唱得更加卖力。

朱静月和曲非烟想不到自家相公居然想出这么缺德的方法来对付白云庵的定逸师太,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这食古不化的老尼姑服软,两个人兴趣上来,每天都来向那些戏子们打听尼庵里的动静,想看看吴天德的办法到底见不见效。

蓝娃儿从田伯光那儿弄清楚了吴天德和仪琳的事,也是忍俊不禁。她幼时曾听父亲讲过美丽的公主被魔王掳走,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佩着宝剑,去将公主救回的故事,本来觉得那样的心上人,才是值得叫人倾心的英雄豪杰。可是现在看到吴天德的这番胡闹,虽然近乎无赖,但是又叫人觉得浪漫无比,唉……如果有个男人这么追求自己,那么有一天白发苍苍时,想起来这些事也一定还会觉得甜蜜无比。

她眼睛里冒着星星,望着吴天德在厨房里挥动大勺的‘英姿’,只觉这男人就像自己族中神圣的‘可兰经’一般神秘,一样无所不能。

她用梦幻一般的语调对田伯光道:“先生对仪琳姑娘真好,呵呵,原来爱可以爱得这么浪漫,爱和真主一样永恒”

田伯光悄悄看了看坐在房内和曲非烟咬耳朵的朱静月,酸溜溜地说:“爱当然是浪漫的,爱当然也是永恒的……嗯……不过必须是在情侣不断变换的条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