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又仔细看了一看,忽地翻身拜倒,趴伏于地道:“哎呀,原来是忠贤公的贵使,失迎失迎,下官有眼无珠,还望贵使恕罪!”

吴天德想不到堂堂的一个知府老爷,见到魏忠贤的牌子居然如此惺惺作态,心中不免有些蔑视,他收起令牌,摆了摆手道:“大老爷请起来罢,你是一方知府,我怎敢要你如此多礼。”

那位知府大人又磕了两个响头,这才爬起身来,满脸谗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见到您,下官就好像见到了忠贤公他老人家。下官在京时因忠贤公日夜操劳国事,不能常常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来到杭州半年多来,时常想起他老人家,下官一直以忠贤公为楷模,尽忠职守,不敢懈怠呀。”

吴天德目瞪口呆,这样俊逸潇洒、看起来年轻有为的青年知府,居然是一个不知廉耻的马屁精,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只见这位知府老爷欢欢喜喜地跑到他的下首坐了,只把半个屁股挨着椅子,毕恭毕敬地道:“为了向忠贤公学习,能够常常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教诲,上个月崔某备了一份薄礼,着人送上京城,希望拜忠贤公他老人家为义父,您这次来,可是带来了他老人家的消息么?”

这位知府竟然恬不知耻,要拜一个太监做义父?吴天德心中十分厌恶,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看些杂书时曾看到魏忠贤的故事,好像天启帝初登帝位不久,魏忠贤势力尚不足以掌控整个朝廷时,便有一位年轻臣子拜在他的门下做养子,那人就是个姓崔的。

后来这人官居太子太傅,成为朝中重臣,一时引得满朝文武争先恐后,连身份相当于丞相的内阁首席大学士,都割去白胡子,去认魏忠贤为干爹。难道那位慧眼识奸雄的年轻臣子,便是此人?

吴天德想不到自己每次一牵扯到官场,便和那位魏忠贤拉上关系,自己与他倒真是有缘得很。这位崔知府既然是个马屁精,对自己的事倒是大有帮助。吴天德干咳两声道:“知府大人,我这次是奉了魏公公之命,来杭州另有机密要事,我离京之时尚未见到你的差人,这件事么我便不知道了。”

崔知府听了不禁大感失望,但立即又意识到这人既是魏忠贤遣来办差的亲信,那岂不是给了自己一个拍马屁的大好机会?如果帮助他做好差使,魏忠贤一高兴,自己这个干儿子岂不是当定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连忙摩拳擦掌地道:“上差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下官必当全力协助!”

吴天德自然不能说他要去湖中救人,便信口胡诌说魏忠贤偶得一梦,寻了位道人解梦,道人说他一生大红大紫,只是十年之内该当一劫,若要解得此劫,需在西湖之中暗布一个风水阵法,便可保一生无忧,此事自然不便公然出面,魏公公素知崔知府忠于朝廷,是个难得的干材,因此有意将这件私事拜托与他云云。

崔呈秀听说魏忠贤将事关他一生命运的大事委托与自己,显然是不将自己看作外人,攀上了这棵大树,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一时喜得心痒难搔,听他说要自己严格保密,只以地方官府名义出面,也没口子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崔呈秀听了吴天德详细计划后,不禁面现难色起来。西湖清淤,旷日持久,劳师动众,那可需要大量银两,他上任才半年,上个月为了送魏忠贤那份厚礼,不但捞了府库的银子,便连自己以前搜刮来的金银财宝都投了进去,现在府库空虚,又无私蓄,如何拿得出这笔钱来?

吴天德听了他的苦处,也觉这事儿有些难办。如果要这大贪官加重百姓赋税,且不说得需不少时日才能筹措到这笔钱,而且为了自己的事坑害地方百姓,那种事如何做得出来?

吴天德在厅中转了两圈儿,忽然想到自己所住的小南园,那里简直便是人间天堂,花团锦簇,秀雅无比,可是这样美丽的地方,那位杭州首富宋天屹仍嫌不足,那里只不过是他家的一处别院花园罢了,他就投下数百万两银子翻修整理,若是要这些杭州富商们捐些银两,给捐钱的人立个功德碑安抚一下,他们得名,自己得利,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他把主意对崔呈秀一说,崔呈秀顿时两眼放光,眸子里一时间尽是铜钱的影子。他对这位京中来的上差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瞧瞧人家捞钱的手段那才叫不显山、不露水,高明得紧呀!

吴天德将事情交待明白,要他准备停当再来小南园见过自己,便谢绝了他的款待,急忙返回小南园去了。此时向问天也已返回,他打听的消息果然如计歪歪所知,那个法子根本行不通,是以愁眉不展,任盈盈心中却极畅快,喜滋滋将他拉到暗处,把吴天德想出的新点子悄悄地说与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