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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道:“没错,我也不瞒你们了,那幅画中,其实藏有诚意伯刘基的遗表。”顾秋寒知道她为了解除沈碧纱对自己的误会,终于肯吐露那个秘密,心中好生感激,却没想到画里只藏着一份遗表,于是奇道:“你曾说那个秘密可以令天下积骨如山,血流成河,怎么只是一份遗表?”

十三道:“据刘基长子刘琏说,刘基大概是胡惟庸害死的。”顾秋寒惊叹一声,“这倒有些耸人听闻!”十三道:“洪武八年正月下旬,刘基卧病在床,皇上派胡惟庸带御医去探望,刘基服了御医开的药,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重,还乡不久便撒手人寰。两年后,刘琏因为此事,跟胡党发生冲突,被迫堕井而死。”

顾秋寒连连咋舌,万没想到一代奇人刘伯温,竟落得如此下场。十三接着道:“刘基返乡前,自知来日无多,本打算与皇上长谈一番,苦于胡惟庸横加阻挠,甚至跟皇上作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刘基只得悄悄写了份遗表,将胡惟庸的罪行及其谋反的证据详陈表上,藏于画中,盼有朝一日借沈碧桃之手,交给皇上。却不知什么原因,刘基死后,沈碧桃并没有交出遗表,直到不久前,这个秘密才突然传出来,沈碧桃遂也遭来杀身之祸。”

“胡惟庸有谋逆之心?”顾秋寒愈发惊奇,在他看来,胡惟庸不过是个喜欢玩弄权术的小人,无论如何也不像那种心系天下的奸雄。他尽力保持镇定,道:“若真如此,那幕后之人岂非便是胡惟庸?难怪他网罗杀手追杀我和碧纱姑娘,谋逆之罪非同小可,他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要把可能知道秘密的人全部杀掉灭口。”十三道:“遗表一旦到了皇上手里,必定株连甚广,胡党的每个人都可能要杀你们,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胡惟庸自己。”

沈碧纱虽然没有插口,却始终在默默的听着,这时也明白了个大概,说道:“都说刘基请马文璧为姐姐作了一幅画像,我却并没有见过,几年来,姐姐也从未提起,整件事,也许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

十三面色一沉,道:“她瞒着你,也许正是怕你牵连进去,丢了性命。当年你父亲治水无功,被皇上砍了头,并抄没全家,沈碧桃被卖到青楼,她对皇上能不恨之入骨?如果我猜得不错,她一定更希望胡惟庸谋逆得逞,所以隐藏了遗表,后来见胡惟庸迟迟不肯发动,她失去耐心,以此要胁胡惟庸就范,不承想却惨遭灭口。”

顾秋寒点头赞同,却见沈碧纱美目含泪,表情悲愤,大概想起当年的家破人亡,以及姐姐为报仇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顾秋寒于心不忍,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们都是受胡惟庸所害,不如联起手来,找到那份遗表,为你姐姐报仇。”十三拊掌道:“这主意不错,若能找到遗表,呈给皇上,胡惟庸必死无疑。”

顾秋寒像看陌生人一样审视着她,却也难怪,这个女孩似乎无所不知,而她本身便是个迷。十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微愠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放心吧,我绝不是胡惟庸的人,也绝不会害你们。”顾秋寒叹了口气,这个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

十三转移话题道:“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待伤势好些再走吧?”顾秋寒反诘道:“留在这养伤,我们吃什么?”十三敲敲脑袋,打趣道:“守株待兔嘛,等好吃的东西自己困在林子里,最好是一头鹿,我喜欢鹿肉。”顾秋寒面色忽的一变,沉声道:“可以吃的东西来了,只不过你未必喜欢。”

十三茫然道:“什么?”

顾秋寒道:“人!”话音甫毕,但听蹄声大作,顾秋寒一个箭步到了门前,从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一队人马奔腾而至,迅速包围了整片梅林,为首的正是昨日逃走那三人,另有十几人也都身着便装,手持弓箭,其余皆为差役,每人手里提着一把铁锹。十三和沈碧纱也挤到门前,见此情景,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沈碧纱拔剑道:“大不了一死,跟他们拼了!”顾秋寒道:“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进不来的。”二女这才想起有“红梅劫阵”庇护,稍稍松了口气。

顾秋寒纳罕道:“他们带着铁锹干什么,难道官府兵器不足?”毫无疑问,这些差役都是从附近地方官府征调而来,虽然天下初定,可能会有军械紧缺的情况,但绝不至达到用铁锹作兵器的地步。三人正疑神疑鬼,只见众差役挥舞铁锹,开始挖那些梅树。十几名弓箭手张弓搭箭,齐齐对准房门,梅林困得住人,可困不得箭,一旦房门打开,他们乱箭射出,完全可以穿过梅林。

“他们要破坏‘红梅劫阵’!”十三声音发颤,三人立刻又不安起来。

沈碧纱长剑一振,道:“他们迟早会挖过来,不如现在便打,免得毁了好好的一个梅花阵。”顾秋寒道:“莫急,以我们目前的状况,硬拼起来,胜望不大。这‘红梅劫阵’内尸骨累累,也曾伤过无辜性命,毁便毁了吧。”十三急道:“可是‘红梅劫阵’被毁,我们岂不要被人家瓮中捉鳖?”顾秋寒道:“挖通过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我们若实在想不出逃生之计,便束手就缚好了。”沈碧纱摇头道:“我宁愿战死,绝不苟活。”顾秋寒道:“他们并不是你真正的仇人,玉石俱焚尚不划算,何况白白送死?若还想找到刘基的遗表,为你姐姐报仇,便须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沈碧纱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只是都督府检校木天雄跟胡惟庸沆瀣一气,落在他们手里,必死无疑,还能有什么后计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