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都解决了么?”几个人回答道:“是。”老者道:“脱了他们衣服,尸体装在袋子里,沉入江中。照原定计划,你们几个穿上了官兵的衣服,在此等候。等下粮运船来了,便混上船去,别露出痕迹,到了扬州府再动手。”接着便见人抬着五只布袋走到岸边,将布袋一一投入江中,水花溅起,距离赵观和含儿的小舟不到十丈。赵观和含儿伏在舟底,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众黑衣人办完事后,便快步离去。又听得脚步声响,一群人打着火把闹哄哄地冲上前来。黑衣人一齐停步,互相望望,似乎甚是惊疑。那为首的老者低声道:“来者不知是敌是友,且莫发难,待我探问。”朗声道:“来者何人?夤夜之时,来此何事?”

新来的那群人见到黑衣人,也是一愣,一齐停步,当先一人上前拱手道:“在下苏州陆老六,做的人口买卖生意,人称‘苏州老陆’的便是。请问诸位是哪一路的朋友?”

老者嘿一声,说道:“老夫江南帮郎华。”陆老六惊道:“原来是江南帮的三头目之一,人称‘破碑神掌’的郎爷!失敬失敬。小的时时听闻贵帮的名声,好生敬仰,却从未有幸见过帮中人物。今夜真不知是走了甚么运,竟有幸见到郎老英雄的金面!想当年郎老英雄一掌击毙太湖帮主,单身挑了太湖帮,武功盖世,名震江湖。小的今日见了郎老英雄,熊腰虎背,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真乃名不虚传!小的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他语气大变,这串话说得又恭敬又谄媚,更带着七分恐惧。要知这江南帮乃是长江以南势力最大的黑道帮会之一,陆老六不过是个小小的人口贩子,虽也算是黑道人物,但在黑道中地位极低,自得尽力巴结这江南帮的头目。

郎华听着他的谀辞,只嘿嘿两声,问道:“不知陆六爷带着大批手下来此,所为何事?”

陆老六道:“实不相瞒,小的买来的一个小女娃今夜逃跑了,刚才有人见到她躲在河道之旁,这笔生意不小,因此小的率领手下前来擒捕。”郎华道:“我倒没有见到甚么小女娃,想来不在左近。”陆老六道:“是,是。”却不愿就此离去。

便在此时,但听水声响动,众人一齐转头望去,暗夜中但见河道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移近,看仔细了,却是一艘大船,船上打着青色三角旗帜。其后又跟着两艘,一共三艘,都停靠在哨站旁边。除了含儿和吴尤三个外地人,其余人都认得这是运送漕粮的运粮船,船上的三角旗帜便是粮运大帮青帮的标帜。

郎华脸色微变,拱手说道:“陆老六,我见今夜月色好,带兄弟出来喝酒散步,也没甚么大事。这就告辞了。”又低声道:“你在此见到我的事,一句也不可泄漏,不然小心狗命!”陆老六听他口气严厉,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点头,低声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郎老英雄好走。”郎华率领手下匆匆离去,隐没在黑暗中。

第九章 顽童戏贼

陆老六见郎华等走了,嘘了一口气。吴刚问道:“那些人是干甚么的,这么嚣张?”陆老六忙道:“吴兄不可乱说。那是江南帮中的人物,可惹不得的!他帮中人人武功高强,刚才没将咱们全都杀了,算我们走运。”吴刚骂道:“他妈的,哪有这么蛮横的?老子可不怕他。”

陆老六不愿多生事端,向手下喝道:“还呆在这里做甚么,快去搜索!”他带来的二十多名手下便分散了在岸边舟上四处搜寻,尤骏和吴刚也跟着到处寻找。众人寻了一阵,忽听水声响动,一人叫道:“看!那舟子有些古怪。”却见河道中央有艘小舟,正自向下游飘去。陆老六和手下一齐奔去查看,吴刚也跟了去。尤骏却心中起疑,留在岸边不动,向河道中细望。

赵观当时见到江南帮和陆老六两帮人遇上了,心中只盼两边大打出手,自己和含儿便可趁乱走脱。没想到郎华就此离去,陆老六等四散搜索,情势大是危险。他转头见到青帮的大船,灵机一动,心想:“只能冒险了!”当即悄悄将小舟移近一艘运粮船,轻声对含儿道:“咱们躲到大船上。”眼见小舟已驶到大船的阴影之下,便取出小刀,割断了邻近一艘舟子的绳子,伸手一推,让那舟子随波而下。当陆老六等跑去追那小舟时,赵观赶紧抱起含儿,让她伸手构着大船的船边,将她用力一举,让她爬上了大船。含儿滚倒在甲板上,正爬起身到船边去接应赵观,便听一人喝道:“贼小子,原来躲在这儿!还不给我滚出来?”

出声的正是尤骏。他留在岸边,隐约见到一艘小舟上有人影移动,便奔到岸边,跳入一艘舟中。他不会撑舟,也不想重蹈吴刚的覆辙跌入水中,便展开轻功,只踏上系住了的舟船,稳稳地奔过了五六艘船,来到赵观的舟上。但见舟中只有他一人,尤骏伸手抓住了赵观的衣领,喝道:“小女娃呢?”

赵观无处躲避,登时便被他抓住,心中暗骂:“这秃头浑蛋倒聪明,没跟他们一起去追那舟。”口里说道:“甚么小女娃?”尤骏挥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怒道:“浑小子,还跟我装傻?”赵观被他打得眼前金星乱冒,骂道:“死臭贼,烂王八,只会欺负小孩儿,有个屁用?”

尤骏想起刚才在窄巷中,胯下被这小贼踩的木板打中,犹自疼痛,不禁心头火起,一抬腿,正踢在赵观小腹。赵观吃痛,大叫一声,口里仍骂个不停。尤骏道:“你不肯说,我活活打死你。”赵观骂道:“贼厮鸟,直娘贼,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尤骏大怒,对他拳打脚踢,狠打了一顿。不料这男孩年纪虽小,脾气却是极硬,在他毒打之下,仍旧骂个不停,就是不肯说出含儿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