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追忆 疯言疯语的哥哥。

事实证明,负负得正,沈沧澜难得有很好的运气,但自从和祁陵组队之后,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差了。

譬如,她说离开冰山地狱那道门,也许能直接到达出口。

结果骰子掷出来个4,就真的开启了出口。

两人通关的时候,幸存人数还没有符合规则的临界值,也就是说,落在最后的玩家,就算能找到出口,也同样可能因为通关人数到达了临界值,而惨遭淘汰。

腕表界面开始显示剩余通关名额,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这实在无异于一场生死时速。

当沈沧澜推开那扇门时,她似是往后看了一眼,祁陵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道。

“程雪烈应该还没来。”

程雪烈中途进入游戏,没有获取特殊奖励的金色钥匙,而乔栩的那把金色钥匙,又为了来找沈沧澜而用掉了,所以两人恐怕还要蹉跎几个房间,才能接近正确路线。

“来不来的倒也无所谓。”沈沧澜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他万一就这么死了,很没意思。”

“确实,他要死也该死在你手里才对。”

“你偶尔也能说几句我爱听的话。”

她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走入了出口大门亮起的强光里。

“不过乔栩要是在这死了,我觉得没什么影响,问题不大。”

“嗯。”

此时此刻,被困在铜柱地狱房的乔栩,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他原本还在紧赶慢赶,给面前烧得通红的柱子降温,结果这么一分神,手臂顿时被烫焦了一大片,剧痛伴随着烤糊的味道蔓延开去。

为了不被程雪烈嘲讽,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叫出声来。

可惜程雪烈还是看见了:“很难想象,你究竟擅长什么。”

“……少说风凉话了,这是意外。”

“是谁导致的意外?”

“我怀疑有人在骂我。”

程雪烈想了想,忽而挑起眉梢:“那就没别人了,只有沧澜才有这种闲心。”

“啊,她难道不是24小时都在心里骂人吗?你以为她不骂你?”

“她骂我我能扛得住,很显然你扛不住。”

“对,我扛不住。”乔栩翻了个白眼,“她骂你是给你赐福,骂我是施以诅咒,行了吗?闭嘴吧。”

跟这位爷待久了,他的斯文人设已经趋于崩塌。

有时候他甚至宁可回去继续挨沈沧澜的打,也不愿意再受这精神层面的罪。

当初真应该撺掇沈沧海去争一争局长之位,他想,反正大家都不太正常,与其让一个假装正常的精神病掌权,还不如直接让表里如一的精神病坐这位置,直接毁灭算了。

没错,沈沧海就是所谓表里如一的精神病。

听得程雪烈道:“你现在的表情还真是连装都不装了。”

“在你面前我懒得装,没必要。”

“你有讲我坏话的工夫,最好还是赶紧做任务——当然,如果你不想活了,算我没说。”

毕竟裁决系统一视同仁,哪怕是时空管理局的局长,在这也并无豁免权。

“我怕什么?”乔栩破罐破摔,“咱俩是一条船的队友,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你陪葬。”

程雪烈冷笑:“但愿你在别的事情上,也这么有出息。”

说完,他单手拎起刚刚接满银色液体的铁桶,整桶泼向不远处滚烫的铜柱。

下一秒,空桶被砸在了乔栩脑袋上。

通关之后,沈沧澜和祁陵再度回到了系统给玩家安排的休息屋,并发现系统已经自动清理了留在那里的、天眼成员的尸体。

不仅如此,连血迹都被擦除了,屋内干净整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腕表倒计时显示,距离下场游戏开局,剩余48小时。

休息时间酌情增加了。

祁陵从冰箱里找了面包和牛奶,简单补充一下体力就打算去睡觉,毕竟实在要支撑不住了。

即使在这样神智不太清楚的情况下,他也依然自觉主动地躺在了地板上,因为床要留给沈沧澜睡。

……结果沈沧澜又把他叫了起来。

“你换衣服了吗?”她刚从浴室出来,长发还在滴水,俯身看他时,带着洗发露花香的水珠就落在他脸上,“把睡袍换了,顺便换个药。”

祁陵盯着她转身开药箱的动作:“我自己能来。”

“该看的该碰的都不是第一次了,你现在才开始不习惯?”她揶揄地瞥他一眼,“这么金贵,那随便你。”

她说不管,那就肯定不管,当即把消炎药膏和纱布扔给他,自己麻利上床补觉。

片刻,一床多余的被子不偏不倚罩在他了头顶。

“需要枕头的话,自己去柜子里找。”

祁陵欲言又止,想了想感觉再解释也显苍白,没准还会惹她生气,于是保持了沉默。

他自行前往浴室,简单清洗后重新上药,随即换了件干净睡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了地铺。

他几乎在沾到枕头的十秒之内入睡,这是怪事,毕竟他警惕性一向极高,睡眠也很浅,从前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醒来,这是长年累月特训出来的习惯。

这次或许是被伤势影响了状态,又或许是……因为沈沧澜就躺在不远处。

有她在的地方,任何未知的风险都不值一提。

他就这样沉进了遥远虚无的梦里。

在梦里,他回到了15岁那一年,也就是被带回管理局的那一年。

前局长继任多年,始终致力于从各平行空间寻找有天赋的孩子,注入能大限度开发身体潜质的x针剂,用高强度的手段进行筛选和培养,最终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的新生成员,为管理局效力。

通常而言,他会优先选择那些没有背景的孤儿,年龄以8岁到12岁最佳——不难想象,祁陵是个例外。

但选择祁陵的,其实不是前局长,而是当时碰巧去某平行空间闲逛的沈沧澜。

……

民风野蛮的城市,残酷的斗兽场,供富人们取乐的一群少年。

十几名少年被困在巨大的牢笼里,除了要战胜一只发狂的猛虎之外,还要互相残杀,直到剩余一名幸存者。

幸存者将得到富人的丰厚嘉奖。

鲜血和死亡,对这些所谓上层人物来讲,不过是像红酒和奶酪一样的调剂品,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可能只为了博他们身边的美人一笑。

在那之前,祁陵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他是那些人眼里廉价的玩物,纵使残杀同伴,背负满身罪孽,却还不得不为了活下去摇尾乞怜。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解脱。

偏偏就在那一天,他彻底累了,产生了自我毁灭的想法。

两只猛虎被群起攻之,少年们唯一的武器是手里的短刀,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击杀猛虎,片刻不得喘息,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大家,下一秒即将拼个你死我活。

自然,祁陵依旧是赢家,只有每场的赢家,才能拥有和富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牢笼之内,放眼望去尽是横陈的尸体,有些甚至被划割得面目全非,地面铺满近乎泥泞的鲜血,踩上去会黏住鞋底,每走一步都困难。

在这里,人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

笼门被打开,祁陵挽起被血浸透的衣袖,伤痕累累坐在死掉的老虎背上,任由几位身强力壮的保镖过来,收走了附近所有的短刀,也包括他手里的那一把。

不多时,投资了本场残杀局的富人,笑眯眯走下高台,保镖们铺好了干净的红毯,为的是不弄脏对方昂贵的小羊皮鞋。

那位富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他踩着红毯满意巡视战场,并和高台上的客人们挥手致意。

然后他转向祁陵,看似亲切微笑,眼神却充满嘲弄。

“真不错,你将为自己的胜利获得奖赏。”

祁陵仍旧坐在原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对方。

他问:“你给得起什么奖赏?”

那男人倒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表情里的轻蔑,逐渐有些不加掩饰。

“我允许你吃和我一样的高级食物,穿布料昂贵的衣服,也不必再和那群低贱的东西住在一起——给你十天的天堂生活,这还不够?如果你想要更多,那就必须永远当个赢家。”

“这不是我要的奖赏。”

“……什么?”

祁陵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光影渐沉,他一字一句寒声重复着。

“这不是我要的奖赏,你也不配定义我的输赢。”

他起身的速度,远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快,快到周围那几名保镖都来不及拦住。

他隔着一段距离,如同蓄势猎杀的孤狼,将对方扑倒在地。

刀被收走没关系,从小厮杀到大的他很清楚,关键时刻,身上的任何部分都可以成为武器。

他死死钳住男人的双臂,在保镖冲上来制止自己的前一秒,果断用牙齿咬穿了对方的颈动脉。

血溅三尺,一击必中。

没错,他知道这样做,自己今天必不可能活着离开这。

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也活够了,临死之前要多拉几个陪葬,一起下地狱。

那几名凶神恶煞的保镖已经把他从地上揪起来,眼看着还有更多人目睹这一变故冲进场地,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岂料正当这时,玄之又玄的剧情出现了。

四面风声渐紧,空气中波动明显,进而在满是浓重血腥气的空间内,撕开了一道裂缝。

黑衣少女持双刀一跃而出,如天神降临,寒光闪烁间,准确割断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位保镖的脖子。

她拎着祁陵的衣领,没等他反应,直接将他扔进了空间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