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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穆苏点了点头,想起已有许久未曾给家中捎信,遂又提起笔开始写家信,得荣站在一旁研磨;“那孩子安置的如何了?”想起了晚膳时,魏家那孩子小心翼翼的模样,穆苏开口问了一句。

得荣现在也不讨厌那孩子了,终究是个没娘又没人疼的可怜孩子,也起了些怜惜之心:“舟车劳顿,心里又藏着事儿走了一天;不大的孩子精力熬不住,倒床就睡了,沉沉睡上一觉,明日或许就好些了。”

“平日里你多看顾些。”得知情况后穆苏点了点头,嘱咐得荣。

“是,少爷。”

很快便将一封家书写好,穆苏停下笔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得荣正要伸手接过,却被穆苏拒绝了:“明日早上再一道来拿,你先下去吧,我还想再温会儿书。”得荣一头雾水,怎得和往常不一样,又见自家少爷面色严肃,态度坚定,不敢说什么,放下手中研着的墨条,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半响,听见吱呀的关门声,穆苏这才抬起头,伸手摸了摸鼻头,再次铺开一张信纸,提笔沾了墨水,认认真真又写起了信,途中几次停笔蹙眉似是在斟酌用词,难以相信举人之才写封书信却要如此严阵以待。

良久,这封书信才写完,放下笔穆苏仔仔细细将信纸装好;已是深夜,房里的灯盏才熄灭。

嘉兴府 云松斋

章南絮纤手提着裙摆,手中还攥着一封书信,莲步轻移步伐却不似平日那般慢条斯理,走过阁廊进了自己的闺房,径直向书案而去,坐在椅上拿过笔筒里的小刀轻轻裁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满满当当三页信纸,犹如拜读圣贤之书一般章南絮仔细阅览,写信之人文采极好,言语诙谐幽默将途中所见所闻尽皆娓娓道来,比之市面上的游记更胜几筹;初时只因为人,后来却只为这信中所言而痴迷。

时而柳眉微蹙,时而唇角微勾,一嗔一笑皆因这薄薄的三张信纸而牵动;许久,已看至最后一个字,章南絮意犹未尽缓缓抬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心神向往,纤纤素手轻抚书信,眼底一丝莫名情愫划过。

随后想通了什么般柳眉舒展,拿出一张信纸执笔落字,簪花小楷跃然纸上,甚是赏心悦目。

驿站稍作休整,穆苏一行人便继续沿着江河启程北上。

暴雨夹杂着天边一道道惊雷,仿佛是老天爷正在发怒,耳边呼啸的狂风似是要将人整个卷走;脚下的泥土路已经十分泥泞,一脚下去便能带起沉甸甸的泥土,迅速浸染鞋袜。

惊雷闪过一瞬仿若白昼照亮一切,穆苏头戴一顶箬竹叶编制的箬笠、身披棕榈叶编制的蓑衣,手拄着一根极长的木棍,身后跟着的得荣,四名暗卫也皆是此等打扮。

几人如此遭遇,还要从下午途中遇到的那场暴雨说起;暴雨实在太大,狂风骤雨不断,行驶的官道旁一山坡滑坡,大块的、小块的山石滚滚而下,来势汹汹,正对穆苏他们的马车,几人只来得及匆匆逃离,马车却是难逃幸免。

简单的收拾了贵重物品,便撑着伞徒步向前寻一处村庄借宿休整;价值不菲的油纸伞平日里遮些雨水倒也还实用,一遇上这狂风便是怎样也拿不稳了,所辛舍弃了,倒也还利索些。

几人运气不错,很快便寻着了一处村庄,花了些银钱寻了一老乡的家这才烧了热水擦了擦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裳;交谈时提起油纸伞被风吹跑了,耿直的老汉抖了抖烟杆,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哥真是没吃过苦头。”

随后便让自己的老妻取来箬笠和蓑衣,让他们暴雨天出门得罪用这个,说道虽不好看,却极实用,那箬竹叶风吹不进,雨浸不湿,可是个好宝贝。

收了人家的东西,得荣忙上前给了银子,老人家不曾见过这么多银两一是不敢收,又说乡野间随处可见,值不了这多;好说歹说才收下了。

可惜,遮风避雨的屋子里没让他们待上许久;村外顶着暴雨狂风的几个汉子跟着里正敲着锣鼓歇斯底里的吼着:“隔壁村子被水淹了,洪水马上就淹到咱们村子了,麻利的带上吃饭的家伙去后山大松石上避大水;快些!快些!莫要磨蹭,再磨蹭便没命了!”

雷厉风行的几个小伙子在村里吼了一通,挨家挨户便都开始行动了;老汉也忙招呼老婆子快些带上些干粮,对穆苏几人说道:“你们几人也快些将蓑衣穿上快些去后上逃命去,这里不能留了。”

于是,穆苏一行人跟着村子里的人糊里糊涂地跑去了后山。

黑夜里,乌泱泱的一群人背着自家孩子拿着干粮铁锅等等艰难的爬上了后山,等终于到达了安全地方,村民们站在山上看着山下果然被洪水淹没的村子,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同打在脸颊上的雨水混和,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