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 陈府原先自觉高门大户, 瞧我们不起, 却又突然变了主意, 同意婚事, 定然是因为陈文哲命不久矣,想要诓骗我家闺女去配阴婚!”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不由得瞠目,裴从赶忙打断裴赵氏的话头道:“老婆子,大老爷面前可不兴瞎说。”
沈忘温和的一扬手, 没有在意堂下老夫妇的失礼之举,向裴赵氏柔声道:“裴赵氏, 我知你幼女新丧,心乱如麻,可是公堂之上,不讲人情,讲得是证据。你指控陈府诓骗裴柔去配阴婚,那便是预谋杀人,这可是泼天的罪名,你有证据吗?”
裴从赶紧叩头如捣蒜,告饶道:“大老爷,贱内这是撒了癔症,信口胡诌,大老爷可万万不要同她一般见识,降罪于她!”
“我怎么胡诌了!”裴赵氏柳眉倒竖,两道哀戚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在裴从脸上,之前的弱柳扶风之态骤减,此刻的老妇倒像是失了幼崽的母狮,让人不敢近前:“大老爷,民妇今日击鼓鸣冤之前,就问了好几个昨日参加喜宴的人,他们都说,虽然陈文哲在婚礼上露了面,可与我家闺女拜天地的人却是陈文景!陈文哲一口鲜血,溅了我家女儿一身呐,连拜堂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恨那陈文景,明明答应了我们老两口,为什么临场变卦?可怜我那女儿,奋力反抗,却还是被强压着拜了堂,民妇虽未曾亲见,可一想到小女所受的冤屈就……”
裴赵氏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打湿了身前的地面。
沈忘缓缓点了点头:“本官知晓了,也就是说,你们二人认为陈府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命不久矣,可还是央告陈文景前去迎亲。可偏偏拜堂之时,陈文哲旧病复发,一命呜呼,原来的冲喜变成了配阴婚,是陈府害了裴柔的性命,是也不是?”
“是!”裴从与裴赵氏异口同声道。
“既是如此”,沈忘一拍惊堂木:“传陈氏夫妇上堂问话!”
不过半个时辰,陈其光与陈夫人便被带到堂上,二人皆全身缟素,满脸悲切,哀恸之色不输裴家二老。那陈其光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行止坐卧间颇有气度,虽是独子新丧,却不减威仪,跪在他哀痛欲绝的两位亲家旁边,愈发显出几分冷漠之色。
而陈夫人见了两位亲家却是如视寇仇,毫不掩饰满眼的鄙夷与愤恨,似乎是将家中惨祸的一腔怒火尽数倾吐在自己穷困的亲家身上,竟是连与他们同处一室都觉得羞恼。
沈忘冷眼旁观着四人各异的神色,心中暗暗喟叹,两家子女情深意重,无法割舍,两家父母却是恨不能食其骨,啖其肉,实在是既荒唐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