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沉默着在他对面落座,维克托的盘子里干干净净的,他肯定什么也没吃。

他的心被勇利狠狠地践踏了。勇利心里清楚,他所说过的话、所对维克托作出的诸多无理指控都只是对事实的偷换概念,维克托没有理由站在那儿任由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和伤害。

他应该揍勇利一顿的,如果有人把自己对他十多年如一日的爱护形容成寻找避风港的懦弱行文,勇利知道自己会揍那个人一顿的。但维克托什么都没说,只是走掉了。

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回来?来面对这个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孩的胜生勇利?如果有哪一件事他没有说错的话,那就是维克托跟他在一起,本该感到安心的——他什么也不想从维克托身上得到,他已经有的就足够了,即使维克托收回也没关系,他本来该是这样的。但现在胜生勇利开始变得贪心,他也像那些维克托想远远躲开的人一样,他也渴望更多,关心和注目已经不再足够,他还想要更多、更亲密的关系。

维克托没有理由再回来了。

所以……这趟旅行算是结束了。勇利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内脏都被掏空了,他甚至觉得有点轻松——一种一无所有地面对这个世界,在陷入彻底的茫然之前无知无畏的轻松,这样的轻松和解脱是建筑在违背本性的伤害维克托之上的,但那又如何呢?现在他们都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勇利拉过盘子,开始吃东西。克里斯取了很多食物,他每样都来了一点,在克里斯错愕地注视之下,一口一口地吃起来——每一样都差不多,但他不确定是因为厨师手艺不佳,还是他的味觉已经失灵的缘故。

“呃,”克里斯小心翼翼地说,“勇利?小勇勇?那个……出什么事了?”

“没事。”勇利满嘴都是食物,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一句,忽然之间他饿极了,他又去了一趟餐台,取了更多的食物,但不管怎么都好像不够饱。克里斯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不断地在餐台和桌子之间往返,一趟一趟地取来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嚼也不嚼地咽下去,就好像被一个饿死鬼投胎了一样。

“你还好吗?”克里斯问道,“还是不要突然吃这么多吧……胃会受不了的……”

但勇利不理他。

“我很容易发胖。”勇利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所以我从来不敢多吃东西。”他拿起一个纸杯蛋糕咬了一口,太甜了,他的嗓子感到一阵腥甜,但他没有分神去细想,继续咽了下去。他快要哭了,但当着克里斯的面眼泪却没有那么容易的流下来。——他只在维克托面前是个爱哭鬼,原来那话真的是对的,“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人在婴儿时期起就懂得一个道理:要在会在乎的人面前哭才有用。

维克托在乎他,所以他就利用这种在乎伤害了维克托。

他噎住了,几乎要被蛋糕粗糙的渣滓呛死,克里斯手忙脚乱地推给他一杯白水,勇利咕嘟嘟把它喝了个底朝天。

啊,他感觉自己饱了。真正意义上的、完全饱了,他的胃再也容不下一点东西,但那种对自己的反胃感却没有消失。他冲到洗手间,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全吐了。然后,他就像个醉鬼一样抱着马桶大哭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吐进马桶里,冲走了。

十五分钟之后,勇利回到了用餐区,他洗了把脸,看起来镇定得跟刚才那个抱着马桶大哭的人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