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少爷恁个难伺候

言罢,看了眼门外,低声叹息道:“说多少,我等读书不就为报效朝廷,可如今官家恁般样子,舞文弄墨,不思进取,奸宦当道,为官家极尽心思搜括书画奇巧,根本不在政事上,我读这书又为着谁?”

“你且闭嘴罢!”姚二叔听了儿子这话,吓得一哆嗦,看样子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姚方越发要说了:“可不是?朝中六贼不除,有什麽读书人用武之地,倒不如他处寻求一展抱负。”

我虽听不清姚方这话内里意思,可却明白看到姚二叔脸色涨红,火冒三丈的模样。

姚二叔立马拍案而起,大骂道:“姚方!你待如何?可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把脑筋都读糊涂了?他处?你还想去何处施展抱负?还敢妄议政事!”

姚方没啃声,默默收了碗,不理他爹了。

我忙出声打圆场:“二叔,你消消气,方哥哥不过说说而已,他还年轻呢,不过说两句,左右没人,不碍事的。”

姚二叔还想呵斥几句,我赶忙拉着姚方出门去。

到了外头,我说他:“你也真是,好端端说恁般话气他作甚?二叔为着你,四处寻夫子教导,你莫要让他失望。”

我听不出姚方话里头多少意思,总觉得二叔如此生气,总归不是好的。

姚方涨红了脸,垂着脑袋不说话,脸上显然不服气。

我好生道:“你念书考功名,不是为了报效朝廷吗?又想要去往何处?”

姚方拿着书,坐到书案旁,拿出一叠纸张放到案头上,道:“这些且是我花钱买来的邸报,里头录了些许政事,我时常看。”

我没去拿,毕竟我不识字,也看不出名堂来。

只听姚方又道:“以往我一直以为,忠于朝廷,忠于官家,便是忠于我朝子民,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错的离谱。”

“我胸中有万点办法,却不能使民富庶,北境无法安宁,我等却是没用,若有朝一日,我能往他国施展才华,又有何不可?天下之民,非一国之民,迎儿妹妹,你说可对?”

听到这,我猛然想起前世姚方高中,姚家居家迁往东京去,过了一两年,便与我断了联系,如此想来,怕是姚方仕途不得意,往他国寻求解决之道了。

我道:“对与不对我却不理会,只方哥哥觉得好,那便做罢。”

我想起隔壁陆家那位主儿,似乎与姚方一个夫子,便问:“我记着隔壁陆家少爷也与哥哥同个学堂,不知他怎样?”

姚方撇撇嘴:“他?不是我多言语,那姓陆的,每日里只练剑习武,于功课一途不甚上心,夫子多次说他不停,便不理会了。”

“如今朝廷不重武事,他便练成李太白在世也无用。”

原来却是这样,不过以陆家门楣,即便科举一途没指望,怕是也不愁吃喝的。

说起来,我是一俗人,这年岁,便是有吃有喝足够了,更大的抱负,与我小女子身上,怕是没有的。

姚家父子经过那一遭谈话,两人就变了许多,二叔更是捉急叮嘱姚方念书,且要用在正道上,姚方也不在二叔面前理论,依旧如常。

我每日里与大娘学厨艺,闲了便做针线,话些家常,偶有听说西门府上又纳了几房妾室,潘氏在内宅很是有手段,又搅弄多少风雨出来。

一晃眼,我前翻际遇,恍如隔日。

次日早,姚大娘教我煨鹿肉,半扇肉占了满满一灶台,我看大娘手起刀落,很是利索,抬袖子在一旁打下手。

姚大娘道:“煨鹿肉讲究火候,须先锤煮,绞出臊水即便,加肉汤小火慢煨,再加鸡汁煨,放酒,油收汁,再放火腿、冬笋、香覃同熬,若是喜辣味,加花椒即可。”

我细细听着记下,见鹿肉逐渐软烂,火腿冬笋泛着油光,加了花椒更是辛辣,那滋味儿果然与牛羊肉又是一番不同。

等鹿肉出锅,一家子吃了,还有好些,姚大娘与往常一般,带着我装盘入碗,给邻里分去,照例没往陆府那去。

我估摸着时辰,将装了鹿肉的罐子,放进食盒里,走到院子后边,与陆府连着的一处矮墙下。

我低声唤道:“秀秀?可在不?”

须臾间,一根竹竿子架在墙头,却不是她爬上来,而是我俩以往的信号,只要她人来了,放根竹竿上来,又不至于让府里其他听得声响。

我叠着凳子,一手拎着食盒,轻车熟路爬到墙头,往日我轻易能爬上去的地方。

因着今儿穿得绸裤有些紧,我恍惚自个儿腰围粗了些,耽搁了好一会儿才爬上来,不觉气息微喘。

当真是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析

1、忒:太

2、间壁:隔壁

3、山药糕、杏酪、煨鹿肉:出自《随园食单》

4、不挨着:不碍着

5、红案白案:红案指鱼肉蛋等制作,白案指米、面、点心等制作

6、劳什子:指一种无用的,徒劳的,不好看或者使人不愉快的东西或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