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楞个门神儿似的,干啥不动啊!

我闷声道:“你……真狠。”

陆辰卿笑了笑,如许多风骚文人一般,从袖子摸出把墨竹扇,摇了摇:“既迎儿姑娘对在下行如此大礼,你这歉意我权且收了,想来我那砚台应是放在学塾里,未得带回。”

等我好容易起身,捯饬干净面皮衣裳,瞧见陆辰卿已坐在卷棚内,小火煨鹿肉,泥炉浅烫酒,连面具也不曾捡,倒不怕我这外人瞧见。

一股酒香漾开来,我抽了抽鼻子,一时间心思浮动。

我道:“小郎君见笑了,这吃鹿肉有讲究,得配着酒喝,才有神仙滋味儿。”

陆辰卿挑眉,拇指食指捏着白瓷小酒杯,送到嘴边,喉结甫动。

我一时有些口干。

陆辰卿笑看我:“你是姚家女儿?”

我拍了拍袖子的草屑:“也不算是。”

陆辰卿又倒了杯,酒水沿着杯沿溢出来,落在石桌上。

可惜一壶好酒,我暗自叹息。

陆辰卿眼神示意对面:“喝上一杯?”

我摆手:“且不多用了。”脚下自如走上卷棚,两眼直溜那壶酒。

陆辰卿嘴角弯弯,笑起来的模样,倒不大吓人。

陆辰卿道:“无妨,你且说说来历,我酒窖里还有一坛子上好的金华酒,从东京捎来的,别处寻不到。”

他怎的就下重礼勾搭我来?我自问没让他瞧出端倪来罢。

想着那一坛子金华酒,我也没什麽见不得人的,便把我在武家而后又到了姚家,草草说了。

我道:“姚二叔是好人,收留我,大娘教我做些厨下功夫,如此便没了。”

我隐约猜着陆府里头的人,怕是早把左右邻人祖宗十八代查清楚了,如今我说与不说,都一样,何不卖个好。

陆辰卿吃了一筷子鹿肉:“还不错,比之京中名厨也不差什么。”

您老说是那便是,好歹姚大娘外家祖上,是打御膳房出来的。

秀秀终于又端了四碟果品过来,我撩眼看了,有鲜莲蓬子、鲜核桃仁儿,鲜乌菱并雪藕,俱是细果仁之类,可好享受。

秀秀看我一眼,一脸为难:“少爷,迎儿她没坏心思的。”

我苦笑,这丫头不说话便好了,一说,倒有些掩耳盗铃那味儿。

陆辰卿道:“听嬷嬷说,想请你到咱府里做厨娘?是恁个意思。”

这事儿我怎的不知道?

我忙道:“这话怎说?我却不晓得。”

陆辰卿不解释,只道:“你这模样比之厨娘差远了,即便你亲来求我,我也是不允的,往后不用拐带秀秀替你说情,无用。”

我瞬间觉得自个儿腿不疼了腰不酸了,拳头都硬了。

我皱眉道:“陆大官人,我想你多虑了,你陆府厨娘,便是四台软轿延请我,我却看不上。”

你陆府厨娘一职是有多能耐?编排我走李嬷嬷与秀秀的路子求情,想进你陆府?实是可笑,这人面皮太厚,真当自个儿豪门世族呢?

秀秀见我要走,忙扯住我袖子:“迎儿你别恼,这事儿我来不及与你说呢。”

转而又对陆辰卿道:“少爷,上回你吃枣泥山药饼,不是说好么,是李嬷嬷进的,那饼却是迎儿做的。”

这话怎说?不是李嬷嬷牙口不好,要吃些软烂的,才请我做的?

原是给陆辰卿这挑嘴儿的猴儿给吃了。

我道:“迎儿你放手,谁要给他做吃食,那是我孝敬嬷嬷的,敢情都进他肚里,好没意思,他家劳什子厨娘,我瞧不上,我走了。”

眼见我抵触非常,秀秀心急,深知我说一不二的主儿,要真对陆辰卿发火,估计以后也别想再说服我来陆府了。

陆辰卿摇着墨竹扇子,凉凉道:“真不喜我陆家?那可由不得你。”

我鼓着气道:“你待怎样!”

陆辰卿朝秀秀道:“带她去厨房,不拘做点什麽端来,要真合我的意,权且让她留下。”

这厮真会说人话,不乐意还不成?

我这会儿只想毒死他那张嘴。

我只站着不动,陆辰卿悠悠道:“兴许我那方砚台,不在学塾里,真的就被入世小偷盗了也不定。”

话音未落下,我已拉着秀秀往花园外走,听得后头悠然叹息声。

贼囚根儿!

明着眼要挟人!

我且下碗椒麻黄姜鸡丝面,尽够你吃!

我到了陆府厨下,秀秀把其余人都喊到外边,只我一个掌勺。

不过片刻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椒麻黄姜鸡丝面,端到陆辰卿跟前。

我道:“我只会这两下功夫,你吃,若是不合口味,也怪不得我。”

陆辰卿面色不变,看着那碗油汪汪,椒麻味儿扑鼻而来的鸡丝面,似要看出花儿来。

陆辰卿道:“色香还行,却不知味儿如何?”

我得意道:“是好是坏,你吃不就晓得了?”

秀秀递上筷子,陆辰卿果真吃了口,一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