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关键要素

班扬骑士长对于发生在剧院区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对其中细节更是知之甚少,因此在西列斯的讲述下,他时不时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真诚地称赞说:“您比往日教会的调查员们还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他们现在的调查如何了?”西列斯便问。

“没有什么进展。”班扬摇了摇头,“过去这一个月……仿佛风平浪静一样。但是,我想,这群旧神追随者是不会就此收手的。”

西列斯也赞同这个想法。

他转而问:“今年的神诞日庆典,是否已经在安排之中了?”

“当然。”班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很快也会给您寄去邀请函的。”

西列斯也笑了一下,他说:“不过,我怀疑他们会选择这个日子。”

班扬微微皱了皱眉,但这件事情恐怕他也想到过,所以并不算惊讶。他侧头望了望窗外,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好天气从来只是自然与世界的决定,而与人类无关。

人类能改变与决定这个世界的多少东西?

班扬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西列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伊丽莎白·霍西尔走了进来。这位女士已经年近五十,但如今她看起来比在米德尔顿的时候更为精神与开朗,目光明亮,并且带着充满活力的笑意。

“上午好,先生们。”她很愉快地与西列斯和班扬打了招呼,并且相当顺口地问起班扬最近是否有意成家或者恋爱——她可以帮忙介绍。

骑士长看起来相当无奈。

这位来自米德尔顿的昔日女主教,在来到拉米法城之后,似乎更兴致勃勃地投入到“给年轻人做媒”这件事情之中了。不过,她更像是在调侃,没那么认真。

她又望向西列斯,十分温和地说:“许久不见了,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也微微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女士。”

在伊丽莎白来到拉米法城之后,她与西列斯见过两面。

她如今住在洛厄尔街33号。她头一回在拉米法城与西列斯碰面的时候,提及隔壁的32号住着一名孕妇。正是这个消息让西列斯猛地意识到洛厄尔街32号的问题,最终救出了凯兰。

那一次他们的会面也因此匆匆结束。之后西列斯又找了个时间,又与这位女士一同吃了顿午餐,并且谈及了她如今的生活。

伊丽莎白·霍西尔如今还是在往日教会的体系内工作着,在她来到拉米法城之后,往日教会自然会好好安排她的生活。

她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所以选择了一份十分清闲的工作。她负责整理、归纳往日教会的那些档案文件。其实有一些年轻教士在负责整理那些资料,而伊丽莎白则是负责统筹他们的任务。

……除开这事儿不说,伊丽莎白自然也希望调查清楚她姐姐约瑟芬·霍西尔的经历。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进展。

伊丽莎白当然也知道这事儿并不好调查,所以也并不显得失望。她可能会用余生去做这件事情,指望着命运给予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未必需要那么好,也未必希望那么坏。只是指望着一个足够确定、足够清楚的真相。

西列斯对于伊丽莎白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十分好奇。

班扬骑士长在信中提及了这位不速之客,显然伊丽莎白是有意来找西列斯的。但她会和西列斯说点什么?

这位异国的女主教,也同样是跑团剧情的八个角色之一。不过,她的命运早在她决定离开米德尔顿的时候就已经改写了。

米德尔顿离“阴影”太近,那里的居民不可避免地会被影响到。

很快,伊丽莎白坐了下来。她像是不着急与西列斯搭话,只是微微笑着、目光和蔼地望着他们。

于是班扬就首先提及了自己的调查情况。

“关于那两名发疯的画家……”班扬斟酌了一下,然后望着西列斯,“您知道历史学会之前学部的事情吗?”

西列斯微微一怔:“夏先生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班扬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这一切,“在夏先生要求历史学会调查那些学部的时候,有一个学部刚巧成为了可疑对象……一个艺术家学部。据说他们甚至有成员与夏先生产生了冲突。”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那两名画家也属于那个艺术家学部?”

“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班扬说,“他们说,他们正是在那个艺术家学部内部接到了这个……‘任务’?应该如此形容。

“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是旧神追随者,尽管他们已经疯了。他们可能只是有意无意地接触了一些污染,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到了一些其他的旧神追随者。

“我们利用‘复现自我’的仪式让他们慢慢清醒了一点……也就是要求他们进行这个仪式。总之,他们也算慢慢恢复了一些理智。

“这两人本就可以说是城内小有名气的画家,因此接到了来自拉米法大学的邀请……我听闻是打算在拉米法大学开设一个美术学院?他们似乎是打算去那儿当教授的。

“他们在八月初的时候,与艺术家学部的某些人联系的时候,随口提及了这件事情,因此就得到了这个‘任务’,也就是,各自画一幅画。因此他们才要求拉米法大学在走廊尽头放上空白的画布。

“他们声称,那些人并没有说这个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要求他们在濒临疯狂——或者彻底疯狂——的情况下,绘制一幅画作。

“这两名画家认为这是一种新奇的尝试,他们甚至打算主动接受、主动进入那种疯狂的状态。只不过,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活动结束之后再这么做,结果却意外地在踏入城堡之前就发疯了。

“……关于这一点,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认为可能是自己太激动了,所以在那个时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许就是这样。”

班扬对此也有些无奈。面对两名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正常的画家,他也感到无从下手。

而西列斯则心想,这来自于骰子的判定……“冥冥”之中的命运决定了这一切。

他对此并不是很看重。或许这会是一个未解之谜,不过也的确不算是整件事情的重点。

他问:“这么一来,他们其实与旧神追随者无关,只是被利用了?”

“我认为是的。”班扬说,“这两名画家显然被吓坏了,没想到会被带走调查这么长时间。他们几乎知无不尽,十分配合与坦诚。

“……我想,那个艺术家学部恐怕是那群旧神追随者创立的一个组织,内部成员一定有可疑者,比如历史学会带走调查的那些人。但是,其中大部分成员,应该都是无辜的。”

“我赞同这个想法。”西列斯点了点头,这么说。

一旁,伊丽莎白饶有兴致地说:“那么,我们能得到这个学部的成员名单吗?”

班扬遗憾地摇了摇头:“历史学会那边对于学部的管理太过于宽松了……如果我们能联系到夏先生,那说不定能从沙龙那边得到这个学部的相关情况。但是,夏先生也始终神出鬼没。”

西列斯在一旁静静听着,不过他也在思考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伊丽莎白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她说:“我原以为历史学会那边会十分……严谨?”

西列斯与班扬都望着她。

“我这边最近正在整理的一份文件,是往日教会过去这么多年来的教士名单。”伊丽莎白说,“那真是相当厚重、复杂而古老的资料。”

班扬不禁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然后问:“就是去年哈姆林……?”

“……是的。”班扬最终还是回答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去年,哈姆林就是偷盗了一份这样的文件。事实上,这份长长的名单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整理了。

“也正是因为哈姆林的所作所为,所以主教才打算彻底整理一下教会内部的这些资料……老实讲,其中提及的许多事情,甚至是令人惊讶的。”

西列斯流露出了些许好奇的表情。

“这反而是一个更为轻松的话题。”伊丽莎白语气略显轻快地说,“比如说,有一些家道中落的拉米法城贵族,他们就会选择来信仰吾神。毕竟我们总是宽容地接受他们,甚至让他们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班扬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起来不认为这是一个“更为轻松”的话题。

不过他最终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说:“是的,就是这样。所以,在现在的教士名单中,或许有不少名字的背后,都存在着一个奇妙的过往故事。”

“的确。”伊丽莎白笑着说,“作为米德尔顿人,我对不少故事都不怎么了解,甚至还从那些年轻的教士口中打听到不少故事呢。”

……班扬骑士长看起来更加无奈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位伊丽莎白·霍西尔女士突然——或许可以说,图穷匕见。

她用她那种仍旧带着些许笑意的语气说:“我还在思考,三四十年前的那些教士里,会有哪一位是我亲爱的侄子的父亲。”

班扬猛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西列斯也不禁望向了这位女士。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她说:“首先,切斯特的确是我姐姐的孩子。其次,我不认为我姐姐会在逃亡的路上,随随便便与人恋爱生子。最后,切斯特出生在拉米法城,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现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在旅途上奔波,同时怀孕……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因此,我认为我姐姐大概率是在抵达拉米法城之后,才认识了某个男人,然后与他恋爱、生子——我认为我姐姐是自愿的,而非被迫,不然她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

“于是,我想来想去,便认为,往日教会的教士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一方面,我姐姐本身就是往日教会的一员,另外一方面,她来到拉米法城也自然是为了与往日教会联系上。”

伊丽莎白缓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显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她始终无法释怀切斯特·菲茨罗伊医生的身世问题,始终在暗自思考着。

她的说法其实综合了许多她个人对于约瑟芬·霍西尔的看法,比如说她认为约瑟芬一定是与某人坠入爱河,她亲爱的侄儿的出生一定是基于那炽烈的爱情。

……西列斯也希望如此。

他便问:“您这么说的话,我想,您应该是有所发现了吧?”

伊丽莎白·霍西尔特地在今天来到往日教会,参与到西列斯与班扬的谈话之中,显然是有一定目的的。

而更为关键的是,在场的这三个人,包括班扬在内,他们对于切斯特医生的身世问题都有所了解。他们都知道约瑟芬·霍西尔的存在。

早在年初的春假之时,他们便在遥远的米德尔顿谈论过这个问题。而如今,他们又一次面对了这个问题,但医生却不在这儿。

显然,伊丽莎白是特地这么做的。她似乎是想先听听其他知情者的看法。

伊丽莎白看起来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她点了点头。

她说:“我圈定了一个范围。三十四年前,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在拉米法城的教堂内任职的单身男性……老实讲,我还真经历了一番辛苦的调查。

“毕竟‘单身’这个问题总是很难说明的。幸亏我有个众人皆知的小癖好,于是人们都宽容地面对了我的追根究底。

“……而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在那之后,他可能就消失或者离开或者死亡了。总之,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我圈定了三个人的名字。他们的年纪、身份都符合,并且也都在三十多年前的那段时间里,离开了往日教会。”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像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漫长的调查、整理显然经过了一番辛苦。

班扬忍不住问:“但是,您怎么能确定,就一定是往日教会的教士呢?我的意思是……毕竟,康斯特公国这边的往日教会并未听闻过约瑟芬主教的到来。

“如果她的确联系上了一位教士,那么她为什么不与更上面的主教联系呢?”

“这也的确是我困惑的地方。”伊丽莎白正色说,她目光中那种温和的笑意消失了,整个人几乎锋芒毕露,“我认为,我姐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被绊住了脚步。”

班扬不由得语塞,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在伊丽莎白的调查过程中,她总是用“我认为”这样的话语。她并非使用逻辑推理,而仅仅只是利用自己对于约瑟芬·霍西尔的了解,而强行得出一个结论。

……但是,也不能说她得出的结论就一定不正确。

西列斯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不管怎么样,不如来说说这三个人的情况?”

班扬也点了点头,他放下了那些困惑的地方,只是好奇地望着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