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斛南海珍珠,是年前往广南东路来的,比之咱们这处的珠子,还能看些,芳姑姑不嫌弃,可要手下才好。”

说着便递到他唐芳跟前,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拇指大的珍珠,光泽莹润,虽不比宫里富贵,送侯夫人却还拿得出手,自然,是比不得那株牛血珊瑚的。

既然装作不知唐芳归宁,便不能送太过贵重,显得故意了。

唐芳嘴角笑意深了几分,示意身后嬷嬷接过雕花盒子,只又问了句:“这牛血珊瑚从哪儿来的?我瞧着欢喜,又不好问你要,改明儿我让你姑父寻来,往府里摆着,驱邪避灾也省的。”

唐婉肃然道:“再没了,是我娘好容易得的,轻易寻不到。”

唐芳点头,笑道:“自然,嫂子娘家自太宗朝便显赫一时,能有这些个好东西,倒也不稀奇。”说话间声音似落寞下来,不知在思量何事。

柳氏见状,忙道:“说了会子话,收这许多东西,倒忘记添些茶水点心。”

下边仆妇忙不迭端了来,一一摆上。

廊下安排几个唱的,又弄出许多张致,杯盏果碟,推杯饮酒,喝了不少,这一闹便到申时后,柳氏有了几分醉意,由人扶着往后花厅里歇息。

外头只余唐芳与唐婉坐着看戏,偶尔说上一两句。

家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都远远站着伺候。

唐芳喝了杯酒,挽着销金汗巾儿沾了沾嘴,笑道:“许久不回来,我看还是咱越州自在,人好,吃食也惯的。”

唐婉手摇着春扇儿,掩嘴轻笑道:“芳姑姑说的甚么话,你是不曾听得,咱族里女儿家,哪个不羡慕姑姑能进侯门,给咱姐妹们做了榜样。”

“说句没羞臊的话,便是我,将来也不知甚么样子,”唐婉说这话时,神色淡淡,似真忧心往后之事。

复又垂首低声道:“我倒不想着与姑姑般嫁入高门,只要……罢了罢了,我却说恁个作甚,没得让姑姑笑话。”

唐芳心中一动,髻上金头银簪步摇随着摆动,荡出一股弧线来,问道:“你爹娘不曾说,与你招赘?”

才说出,便又笑道:“瞧我这话,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招赘哪里成的,没得辱没脸面,咱却丢不起,如你这般品貌,哪怕配个皇室宗子也不差。”

唐婉只是笑,不做声,听廊下几个唱曲儿,姿态拿捏的刚好,不过在唐芳看来,只唐婉强自逞强罢了,家中没兄弟帮衬,往后嫁了人,指不定如何让婆家糟践。

唐芳思忖片刻,又道:“我曾听说,你与你月姑姑家侄儿很是合得来,可是也不是?”

唐婉扯着嘴角,略作为难状:“姑姑,不说恁个罢,他为官做宰的,门第不知比咱家高多少,不多说了。”

“这话不对。”唐芳冷笑道:“凭他为官做宰,怎的她唐月能嫁,你却不成,你两家亲上做亲,不是更好?”

这话从唐芳嘴里说出来没甚么,可一个侯夫人如此说娘家,便不好了,说到底,不过是唐芳唐月二人不对付,自在闺阁之时,两人便互相看不上。

身为族妹的唐月妒忌三堂姐唐芳模样长得好,讨长辈喜欢,而唐芳则对吟诗作对的唐月嗤之以鼻,明里暗里没少较劲儿。

等到唐芳一举嫁入侯府,成了皇室宗妇,比之唐月更尊贵,两人更暗地里较劲起来,族里都知道,只要不闹的太过,族老们便不多加干涉。

唐婉今日来此,便是因着两人不睦的缘由,特意求到唐芳跟前来的。

此时,唐婉面上作哀戚状,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俨然要哭了一般,眼眶子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