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有受伤,完好无损……是静止的。

好像是非常困,但强撑着没睡着。

银发男人坐起身,抓起床头柜的墨镜架到鼻梁上,唇角扬起笑。

“嗯,很好,就这样撑着,别睡。”

“呆盆栽,马上就接你回家。”

今夜是查尔·伍兹一生中最慌张的夜晚。

伍兹家族是北美的咒术世家,查尔的已逝曾祖父是特级咒术师,他和曾祖父有相同的生得术式,即为“水晶球秘术”。

曾祖父离世后,留下许多他生前用咒力构建的特级水晶球,被伍兹家族的人们珍重地收藏起来。

同样有着“水晶球秘术”的术式的查尔,能使用那些特级水晶球。

查尔在三十四岁时叛变为诅咒师,他被家族除名,遭到祖国的咒术界的通缉,他不得不逃离。

远走他乡之前,查尔回到伍兹家,偷走了一颗曾祖父留下的特级水晶球。——逃离祖国后,在亚洲各国辗转生活的这四年,他一直没舍得用它。

他的已逝曾祖父将术式用得出神入化,构建出的水晶球是最坚不可摧的囚笼,北美20世纪三大特级咒灵之一,就被曾祖父关进了球里。

当查尔遇到在黑市上价值70亿日元的人形式神时,他决定了,要用那颗特级水晶球捉住她,再把她卖掉。

金钱的诱惑让查尔的胆量膨胀,敢于行动。

可在此刻……当他公文包里真的放着囚禁着人形式神的水晶球,当他已坐上偷渡船在夜间大海上前行,当夏夜闷热的腥咸海风吹进他的鼻腔让他想起温热的血液……

他感到迟来的恐惧终于抵达,这些恐惧就像四面八方的漆黑大海一样令人窒息。

他抢走了最强的六眼术师的人形式神……他真能活着离开这片海域吗?

不会有事的,查尔这样自我安慰着,六眼术师不是神,不可能追到大海上。

查尔把公文包紧紧夹在胳膊下,他从甲板上走进驾驶舱。

开船者是东方面孔,是个留着红短发的年轻女人,她站着面向驾驶台,一手玩手机,一手握着船舵,嘴里嚼着口香糖。

“铃,你在看什么东西?你能专心开船吗?”

“开快点,我付那么多钱给你,你要付出相应的行动。”

“别啰嗦了,最烦你这种老男人。”

铃掏出一条口香糖,拆开锡箔纸,放入口中咀嚼,她吹了个大泡泡。

“我不好好开船,你能把我怎样啊?你我都是诅咒师,你难不成还要去消费者厅投诉我吗?”

“查尔,你说霓虹语的口音太难听了,教你霓虹语的老师听到了绝对会羞愧到自杀。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有勇气用这么难听的口音,在街头跟年轻女孩搭讪啊?你脸皮够厚的。”

“需要我帮你吗?本人纯正东京人,还会卷舌音,你付我钱,我教你。”

查尔闻言,本就很差的脸色更是乌青,铃大笑了两声。

“shutup.idon’tfckingcareaboutmyaccent.”

“查尔,我想问你,你的裤子怎么了?你被人强.暴了吗?”

先前在地下停车场,查尔被人形式神用虎刺梅捆住双腿,从负1楼拖到了负3楼,他若不是一级诅咒师,早摔死了。

他的黑西裤破烂不堪,腿上遍布深深的刺伤,少部分凝住了,大部分仍在淌血,他还摔断了好几根肋骨,疼得不行。

铃的恶意调侃,让查尔糟糕的心情更糟了,身上的伤也更疼了。

“你再出言不逊,我杀了你!”查尔面色铁青,咬着牙说道,“你只是二级,我杀你易如反掌。”

“火气别这么大嘛。”铃嬉皮笑脸道,“杀了我,就没人给你开船了。”

年轻的红短发女人和中年的灰棕发男人对视着,前者脸上带笑却目光冰冷,后者满面阴沉,不宽敞的驾驶舱内气氛紧绷。

天际猝然响起高速转动的螺旋桨的巨大噪音,绞碎寂静,疾速靠近。

查尔听出了那是什么动静,他瞪大眼睛,“直升机?!怎么回事?!!!”

螺旋桨噪音来到驾驶舱上空,紧接着,响起扩音器扩大了的人声。

扩音器贬损了音质,但仍听得出,是一道声线明丽、语调轻快的悦耳男音。

“test~test~”

“ok,扩音器没问题。”

“船上的人,你好啊。”

“我来接我的莲花盆栽回家,麻烦你把她还给我。”

“快点——还回来——”

查尔懵了。

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恐惧和紧张而遗忘了一件事。

没错,六眼术师无法从东京瞬移到大海上,对方的术式很强大,却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远距离移动,只有特别的传送型术式才做得到。

然而……对方可以凭借其他手段,来到海面。

在凌晨三四点,临时调动一架直升飞机,忽略申请飞行许可的程序,直接飞到海上——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对于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的掌权者而言,并不难。

查尔认定六眼术师无法用术式追上他,却不曾料想,对方用钞能力追来了……

“啧,怪不得老男人你看起来心神不宁,不停催我开船开快点,原来你惹到了绝不能惹的家伙啊。”

铃瞥了一眼面如菜色的查尔,讥笑道。

“你真是个嫌命长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