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他们看,娘子长的美,我乐意让人瞧

金莲不欲多生事端,送了东西便走,生怕武松脾气上来,将人打了,到时西门庆拿捏着清河县各处人脉,他们奈何不得。

好歹说了几句,武松才跟着金莲归家,待回来,武大已经把糟酱肉各色东西备齐,只等金莲下厨来。

一个时辰功夫,油浓酱赤,水渍滑亮的酱肉做好,武松两手一捧酱肉杠子,轻易搬到铺子前摆上,一条紫石街多的是各色买卖人,单是沽酒便有两三家,武氏食坊正好靠近街中,但凡买酒之人,闻着酱肉味儿都会买上一坛子酱肉,当下酒菜吃。

金乌西沉,月华初上。

紫石街依旧热闹喧哗,武家食坊更是络绎不绝,先是白日里买的笋脯蓑衣饼让众街坊赞不绝口,到晚间没成想有既酸且辣的糟酱肉,把人吃得舌头都吞下去不可。

迎儿在前头称肉收银子,回头见金莲坐在条凳上,不知思量些甚么,正要问,又听不远处来了两人,为首女子手执白衫团扇,身穿沉香色水围罗对襟长衫,黑发篍髻,朱唇粉脸,好不艳丽,身边跟着扎着双髻丫鬟,正往食坊这边来。

“小娘子,且给我一坛酱肉,”那丫鬟上前几步,掏出银子丢进钱筐里。

迎儿忙擦擦手,将一小坛子酱肉端上包好,递给丫鬟,道:“姐姐惠顾。”

那丫鬟伸手接过,手一滑,一坛子糟酱肉直辣辣摔在地上,溅了满裙子皆是酱汁。

“没眼力见的行货子!把我这裙子弄脏你赔得起不曾?!”那丫鬟立刻骂起来,甩手便打了迎儿一巴掌,怒目圆瞪跳起脚来。

迎儿不妨被打,捂着脸眼圈顿时红起来,她为人性子懦弱,平常轻易不敢与人言语,左右不过金莲带着性子渐渐开朗,如今乍被人攀诬,当真有口难言。

迎儿嗫嚅道:“不是我,是你没拿稳,怎的赖我?”

“还敢犟嘴?”丫鬟扬手又要打,不成想斜刺伸出一只手,直把她拦。

金莲手快,同是一巴掌打在那丫鬟脸上,手更重,把人都打得踉跄几步,骂道:“好不要脸的玩意儿!明明是你自个儿摔了,赖得我们?”

金莲虽在想事,也没忘有客上门,头尾见了严实,还当是谁呢,左右不过勾栏后巷李家的姐儿,就是个唱的,瞧他张致样儿,谁比谁高贵些?

见丫鬟被打,后头李桂卿怪声怪气,指桑骂槐道:“没脸的东西!人大家小姐也是你能打的?不过下贱身子,也配张狂。”

金莲哪里听不出她话,拉着迎儿挡在身后,仔细瞧她脸,高高肿起,可见用了多少力气。金莲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是李家姐儿,好好的为难我们小门户做甚么?比不得桂卿姐姐成日见得贵人,有脸面,来咱们这且辱没身份。”

李桂卿闻言,打量金莲一番,见她荆钗布裙,却也掩盖不住好模样,怪道西门大官人念着这人,她今日来,特瞧瞧这人到底如何,如此看来,却是硬气的。

桂卿颇有些吃味儿,她仰仗着西门庆在勾栏院里使钱包她,百般逢迎伺候,可那厮却三句不离这雌儿,今日惹恼了人,将来若是两人真扭做夫妻,哪还有她好果子吃。

思及此,李桂卿便转笑脸,要给金莲赔罪。

金莲道:“可要赔罪,我家迎儿却不是白给你们打得。”说着,推了迎儿站在那丫鬟跟前。李桂卿以为自己多言语两句,金莲必回推辞,没想倒是打蛇随棍上了。

丫鬟不情不愿赔了罪,李桂卿又道:“可是不打不相识,武家娘子若是得闲了,烦请来我院里坐坐,吃上一盅酒。”

金莲道:“吃酒倒是不必了,姐儿请回罢。”正是没个好脸给她,金莲却也不怕她,盖上盖子,拉着迎儿整拾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