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娘说的甚话,青天白日喜从何来?恁得俺不自在

潘家丧事忙乱几日,才将将理会妥当,自那后,金莲不时接潘姥姥到家,备上酒菜茶果,母女两喝上几盅,说说家常话罢了。

这日,迎儿往城外庙里上香,武大一人在前头收拾整理笼屉物事,忽而戴花卖俏的官媒往铺子来,进门就道大喜,把武大唬得摸不着头脑。

武大道:“阮大娘说的甚话,青天白日,喜从何来?恁得俺不自在。”

阮大娘扬着锻红帕子,咧嘴直笑道:“瞧大郎装个好傻,前头你家迎姐儿随二娘子往街上去,说来也是巧,将将让南门外裘大户家公子瞧见,那是见了心痒痒,不见更耐不住!”

“这不,央著老身走一趟,说是要娶去,做个正头娘子哩!”

原是给迎儿说亲来。

武大心里喜欢,自家事儿自个儿知道,他模样粗陋,前头浑家又不是俏的,生了迎儿也是一般模样,他道怕是难嫁,少不得多添嫁妆才好找人家,不成想人自个儿寻将上来。

武大道:“这却是好说,不知那裘大户却是怎样人家。”

你说武大挑担走街串巷卖炊饼,哪家哪户有甚么张致他却不晓得,一心放在自家生意,且裘大户家才搬来清河县不过二三年,与镇上诸人并不十分相识,少有人知道真正内里情况。

官媒婆阮大娘耳通目明,一张利嘴,靠吃这碗鸳鸯饭,自是知晓七八分,可吃这行饭就做这行事,树叉子那鸟儿都能说将下来,又怎会如实告知,倒是把裘大户家好一通夸赞。

楼上金莲正陪着潘妈妈在房里吃酒,听得声音,忙下来往楼上让坐。

金莲笑道:“大娘快坐,且陪俺娘吃上一盅,再往另头去。”

阮大娘看着潘妈妈笑骂道:“你看你女儿,这等爽利性子,我瞧着倒是个厉害哩。”

说罢,潘妈妈道:“她往日就这般快嘴,大娘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倒是往日瞧大娘忙得很,今日却又这闲工夫往她这地儿来?”

阮大娘又把楼下那话说了一通,猛然想起潘家可不就是在南门外,前后是邻居,一时有些不大自在。

金莲见她脸色,笑道:“这裘大户倒是不消声息,到底如何人家,不瞒大娘,迎儿性子烂漫,怕是难得当人大娘子的。”

金莲开食坊迎客,稍稍听了一耳朵那边新迁来的新户,端的却不是甚好话。

阮大娘道:“这话怎说得,我瞧着就很好,裘大户家公子好人品样貌,更是一眼瞧上迎姐儿,娶回去自当疼爱有加,怎的难做当家主母?”

便是阮氏好一通说道,金莲也没应口,只推说晚间等武松回来,一家子商量再定。

送走阮大娘,金莲喝了盅酒,打眼瞧自家母亲,问道:“娘可是有话说?千万告诉女儿才好。”

潘妈妈眼看着阮大娘走了,叹道:“你怎的就不应了她?裘大户家不缺房少舍,呼仆使婢,比往前西门府上也是不差,你大伯家闺女嫁了去,真真享福。”

金莲听罢,笑道:“娘却拿话哄我,要真这等好,你怎的不让咱家里人嫁了,我只记得二伯家小女跟迎儿差不多年岁罢。”

潘妈妈一脸几杯酒下肚,吃得脸儿红红,笑骂道:“怪小臭肉!恁得鬼精!实话告你,裘大官人房里丫鬟七八人,都是那混球儿收用过得,一两个得了爱宠怀上了,生的一两个哥儿姐儿,为着名分房里争斗,下药掐尖,没个休止。”

“主母杨氏见不成样子,有心给儿子说房媳妇,咱周围邻里暗地里晓得他家样式,谁敢让好女儿往火坑推,这不才找上你家迎姐儿,家道不好能拿捏,依妈看迎儿那丫头水葱似的人儿,进去还不得让那消小蹄子们折辱死?你说恁话可对?”

原是这道理,金莲秀眉蹙着,想武家暂且就这一个闺女,她可不能让迎儿入了那火坑,但如今人都找上门,她倒是不知该如何做了,一个不妨得罪好大一户人家,往后迎儿名声要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