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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容凤笙没想到,会在御书房的内室中醒来。

谢玉京俯身握住她的手,低低的声音传来,

“醒了?”

他将茶杯喂到她唇边,很是体贴地扶着她的肩膀。

容凤笙僵硬不能动弹。

她看到在他身后,放着一扇屏风,屏风之后,几个人影,依稀是顾泽芳几个臣子。

堂堂皇帝,召集臣子议事,皇帝却隔着一扇屏风,与女子形容亲密。

若是被看到,该怎么想?

那可都是皇帝的股肱之臣。

谢玉京却不在意,拈起了一个红果子,慢条斯理剥开,送到她唇边。

“这是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你尝尝。”

正在奏禀的臣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恰好掩饰了他的声音。

容凤笙把头偏到一边,无声拒绝他的投喂。

这种事,不能开了先河,若是有了这次,便会有下次。

她心里着实是有些恼的。

那日,他分明答应得好好的,绝不会,再当着臣子的面,做这样举动。

原来都是诓骗她的罢了?

容凤笙心里堵着气,便冷冷将脸别开,不作理会。甚至想即刻起身,从这里出去。

谢玉京按紧她的肩膀,无声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眸里,翻滚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伸出的手,亦是执着的很,香甜的果肉擦过唇瓣,透明的汁液流下。

眼见着是她不吃,他就不会将手移开。

容凤笙泄了气。

她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人没脸没皮惯了,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无法无天,如今当了皇帝,又哪里会在意这些规矩条框?

她一口咬去,带了几分恼怒,差点咬到他的手指,却被他躲开了。

一口咬开那肥美的果肉,汁水四溅。

太甜了,甜到后味都有些泛酸。

“甜吗?”

她胡乱点了点头,推开他就要起身。

却被他紧紧按住。

“我尝尝。”

随着话音落下,一只手,便扣住她的后脑不令她挣脱,柔软的唇瓣压下,碾过她的唇舌,掠夺她的气息。

看着压过来的这张脸,容凤笙瞪大双眸,荔枝的甜气在齿间,碾碎成了汁。

她愈发喘不过气来,拼命遏制自己发出丢脸的声音。

他这是……要坐实她妖孽的名声。

容凤笙心里有些凉。

昨儿在东亭露面,那些臣子对她的态度,容凤笙能感受到,是有明显的好转的。

若是今儿,叫人知道是她在这与他荒唐,怕是再没了转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还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差吗?

容凤笙实在不理解他,却摆脱不得这个强硬的吻,她心里气极,又顾忌着外间有人,不敢发出声音,忍得眼中含上了泪,身子轻轻颤抖。

趁他勾缠得正起劲,容凤笙眸底冷意绽开,狠狠咬上他的舌尖。

他顿了一顿,却因为血腥的刺激,回以更加粗暴的对待,几乎,将她的所有声音都吞咽下去,愈发将她往怀中搂紧。

她抓着他的衣领,随着时间的推移,分不清是抗拒还是迎合,大脑中一片浆糊。

即便分离,嘴唇和脸庞都是火辣辣的。

她瞪着他,平息着胸口起伏。却见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忽地俯身,埋首在她颈侧。

容凤笙大气不敢出,侧了侧身,紧张地注意着屏风后的动静。

隐约声音传来。

她能够分辨出,有一道清冽嗓音,独属于顾泽芳。

臣子们正在商议关于除祟的事宜,因前几日容凤笙的风寒,封后大典推迟了几日,便赶上了除祟大典。

有人提议,将二者一起举行。

暖暖的呼吸喷在颈侧,他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容凤笙便决定躺尸,一动不动。

外间的臣子道:“陛下意下如何?”

容凤笙心想,还意下如何,估计根本就没听。

谁知,谢玉京却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既不气喘,也不脸红,十分自然,只语气有些闷闷的喑哑。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翕动,在她的颈侧肌肤上辗转,痒得不行,间或还有微微湿润的感觉。

容凤笙睁着眼,放弃了挣扎。

明明方才还跟她吻得难舍难分,没想到,臣子说的什么都记得清楚,真就耳听八方,她都不知,是该恼该笑了。

谢玉京这个皇帝是昏是明,她看不明白,但她这个皇后,怕是要被冠上妖后的名称,洗不干净了。

她有理由怀疑,谢玉京是故意的。

谢玉京撑起身,指尖,在她潋滟的红唇蹭过,那神态活脱脱一个昏君。

顾泽芳出门之时。

有一位老臣,重重哼了一声,整张脸都是青的。

“成何体统?!”

动静之大,他们自然是听见了。

那可是在御书房,君臣议事之处!

皇帝就敢如此胡来。这与他胡来的女子,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后宫中,只有那一位红颜,自从新帝有了这位后,旁的人,那是统统不放在眼里。成日里就往含露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含露殿,供着他祖宗。

“当真是妖孽,迷得新帝连体统都不顾!”

顾泽芳半敛了目。

他们这位陛下,还真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往常,在地牢之中,罪臣之身,便是桀骜难驯,如今做了天子,怕是这些世人眼中,森严不可违的法度,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顾泽芳走到一半,忽地一顿。

“顾大人怎么了?”

“书卷。一时不慎,忘在了御书房,大人先行吧。”

他歉意一笑,折身回去。

只是,临到门口,他的脚步僵在了那里,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

有女子的软言传来。

“谢玉京!”

她忽地厉喝。尾音却带了丝颤。

顾泽芳下意识往前。

他透过门缝看去,明黄纠缠着雪白,后面依稀是一张书桌。

一只修长的手拂过,噼里啪啦,笔砚滚落。女子脚步急促,被抵在了桌案之前,惊呼声伴随着低.喘。

那雪白的裙摆被人撩起。

尽管立刻闭紧了眼,他依旧是看到了。

小腿笔直纤细,肤色白的晃眼。

宛如窗前第一抔雪。

顾泽芳耳朵泛起红色,一路蔓延进脖子根。

只是,心里沉甸甸的又是什么。酸涩不住蔓延,惹得男子眉眼更冷、更沉,愈发令人不敢接近。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冷,转身才发现,空中飘下了蒙蒙细雪,

顾泽芳抬步欲走。

却见一男子,从影壁处缓缓行来。

紫衣,乌发。

他皮肤极白,周身仿佛笼罩着圣洁的光晕,迈出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一点雪晶化在他额心,转瞬即逝,映衬得那双眼更冷、更澄澈,不似凡俗。

郗鉴雪?!

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顾泽芳皱眉,就见郗鉴雪好似没有看见他一般,将手放在了书房的门上。

他对里面传来的声响,充耳不闻,手下就要用力,顾泽芳登时大惊。

他冷汗都下来了。

“郗大人,借一步说话。”顾泽芳手搭在他肩膀上,声线压得极低,将他匆匆拉到一边。

新帝喜怒不定,若是叫他撞破了那一幕,将郗鉴雪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泽芳却更担心,此事传出,会令怡文落入更加难处的境地。神官之死,会激起多少人的愤怒,难以估量,届时局面不可收拾,怡文危矣。

迎上郗鉴雪困惑的眸光,顾泽芳回神,轻咳一声。

“大人极少入宫,不知这次,是为了什么?”

郗鉴雪眸子浅淡,嗓音空灵:

“卦象有异,臣要禀告陛下。”

“不妥。”

“为何不妥?”

“你进去就会掉脑袋。”顾泽芳只好委婉地说。

“祖宗规矩,不杀神官。”

郗鉴雪转身就走。

顾泽芳虽然也觉得,这件事很荒谬。

但,跟此人解释不通。

凡是神官者,皆为童子身,一生不开情窍、不涉红尘,郗鉴雪是古往今来最合格的神官,他不通世俗,不懂常理,不知揣度君心。

“总之,你就是不能进去。”

“事关国本。”顾泽芳添上一句。

“国本?”

“皇嗣。”

郗鉴雪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在想,这跟皇嗣有什么关系。他依旧不理解,却只淡淡垂了眸。

“好吧。”

就这么信了?顾泽芳若有所思地看着郗鉴雪。

郗鉴雪却向着书房的方向站定。

“我便在这里等等。”

碎雪落在他的官帽上,融了进去,他白皙的额角落下几缕银丝,粲然亮润。

“顾某一直想问问神官,大成气数将尽,可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