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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药丸 南方赤火 1127 字 2022-10-18

今日林玉婵在码头就看到两个棉商吵架。其中一个挥舞卡尺,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凭什么说你家花衣是甲等!纤维长度根本没达标!人人都像你这样弄虚作假,洋人还哪肯找咱们中国人买东西!”

另一人反唇相讥:“《手册》上不是讲了,八成以上的花衣合格就能确定品级?有本事你把我的整包花衣都测一遍啊!单找出一朵不合格的,你眼睛要瞪瞎了吧?”

两人吵了半天,好在上海居民不爱动手,一直打嘴仗。

有第三人来劝架:“好啦好啦。要我说,是那编手册的老夫子糊涂,这些标准太复杂了,不适合咱们中国人的棉花!尽信书不如无书,《手册》你们胡乱看看就行,别迷信啊!”

“编手册的老夫子”立在一丈之外,平白打两个喷嚏。

林玉婵穿着男式长衫,披个棉披风,戴了黑色小帽,低调优雅,照例来到码头看价牌。

她默默反思,之前自己野心勃勃地复活“花衣公所”,时机确实不太成熟。

再等一阵,等等这些检验标准流行起来,迟早需要一个第三方质检机构。

那时再张罗不迟。

只是码头上挂着的棉花收购价,好像明白她心思似的,每天都比上一日低,最后跌到每担一两半银子,然后在坑底舒适躺平,偶尔半死不活地跳两下。

今日,照例有大批客商云集在价格布告栏下,喝着茶,抽着烟,等着今日“开盘价”。

码头上每天都会出现新面孔,都是之前听闻上海棉价每担三两,赶来投机的外地客商。结果赶上棉价腰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每天都花着旅馆和仓储租赁费,天不亮就跑来码头,焦灼等待。

忽然,人群骚动。一个洋行通事小跑过来,提着一卷白纸。

嗡嗡的喧闹声停了。几十个脑袋齐齐扬起,屏住呼吸。

有人轻声“阿弥陀佛”。

那洋行通事围个体面白围巾,朝众人一拱手,搬个凳子,提桶浆糊,然后把手里的白纸展开,糊了上去。

众棉商目不转睛,看着那白纸黑字一点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