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丈夫,没有父亲兄弟,没有指定男性监护人,我也不想指派大清政府做我的监护人,所以我是不可能在贵行开户的……”
“等等!”
麦加利经理屈尊纡贵地跑下了花岗岩台阶,满脸堆笑地留她:“您说的那些陈规陋俗都是过去式啦。本行如今拥抱现代风尚,今年重新修订了规则。像您这样资产达到一定门槛,又有爵位的贵族女士,可以拥有部分自主担保权。只要银行行长签字担责,确认您的财务能力……我么,我肯定是会给您签字的,我百分之一百相信您的理财能力……”
林玉婵微微惊讶,回头看一眼。
渣打银行为了吸收存款,不惜这么自降身段了?
回想三年前的此时,麦加利经理用两只鼻孔看着她,傲慢而呵护地说:“女士是美丽的、脆弱的、高贵的、被感性支配的生物,她不能够独自为自己的财政方面负责,除非有男性的监督——这是对女士的充分保护……”
她翻了个白眼,也露出八颗牙假笑:“我现在的确有大额存款的需求,多谢你们为了我而修改规则。不过……”
她拍拍自己手里的提包,遗憾地说:“虽然跟您一直合作愉快,但我已经跟别的银行说好了。不好意思,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她转身,走入外滩的“中央饭店”汇丰银行办事处。
“经理在哪?”她径直问职员,“去问问给不给华人女子开户。白银十三万八千两。不行的话我去对面渣打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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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乌鸦一般黑。得知她手头有十余万两现银,汇丰首任买办王槐山迈着小碎步,亲自出门迎接。
“女子?……可以可以,回头小人向老板汇报一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一个十六岁小姑娘,带着几百两银子就妄想开户,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不知天高地厚,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如今,她要存的现银超过十万两,已经达到一个小型洋行的资产门槛。甚至上海县库都未必能一次拿出这么多库银。
虽然她仍是一个脆弱而不理智的、人格上相当于未成年孩子的女士,可是……谁跟钱过不去呢?
王槐山眉花眼笑,“这么多银子,存在钱庄里不安全,转头他们就去贷给骗子,还是得交给正规银行保管……小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