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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闭目养神,由着她在榻前唠叨,“现在已经走了困,要睡也是睡不成了。”

“那臣女先退下,请内侍监给您备些羹汤。”苏笙站起身将床帐掩好,却听见皇帝说起,“你昨夜睡得倒好,朕原本还怕你睡不实,谁知你竟睡得香甜,连人进出都不知道。”

她想起自己被褪下的鞋袜,犹豫想要问一问圣上,但想想圣上如今身上有伤,一直静养在榻上,怎么也不该是他。

“您是招了臣子进来说话么?”苏笙有些局促不安,她捏着自己裙裳的一角,“您该让我在外面立着的,叫这些相公瞧见了,肯定要说起臣女对圣上不够孝顺了。”

她此言或许无心,然而圣上却是实打实地被她弄没了睡意,他起身倚在枕上,“说起孝顺,你住在宫中这样久了,可曾思念母亲?”

他冷不防地问起这事,苏笙还没回过神,圣上见她愣愣的,不免轻笑催促:“怎么,你这是把魂都留在梦里了吗?”

“当然会想,”苏笙被他笑得侧过头去,微微羞恼,“可是您又不肯叫我出去,想又有什么法子?”

圣上原说待她身子好些就回苏府中去,然而她安心在千秋殿住了几日,温家的娘子便来与她做伴,后来又到了佛寺与行宫,事情一桩接一桩,圣上竟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反而将她拘在身边,愈发不肯放开,她能怎么说,说圣上出尔反尔么?

“朕不曾叫臣子进来,不过是让元韶寻了些遮蔽之物替你盖好,这有什么好同朕置气的?”圣上并没有见过苏笙的阿娘,只是因为苏笙才知道一二,“你这几日在朕身边辛苦憔悴,等回宫之后,你们见上一面也好。”

皇帝突然施恩,苏笙虽觉得奇怪,但圣上昨日说起大圣皇后,想必由己及人,也会动了让她与母亲想见的心思,便称谢道:“谢陛下恩赐,只是臣女也不曾做过什么实事,哪里称得上辛苦二字。”

“自然辛苦,”圣上将她垂到肩上的一缕碎发勾起,语带笑意,“朕还从没见过你髻斜钗横的模样。”

苏笙很少自己动手梳发,她头发又厚又密,匆忙挽起头发,恐怕也不够仔细妥帖,正要将那一缕碎发藏到发髻中去,却被圣上拦住,反而叫元韶送了发梳与手持铜镜进来。

“是朕记错了,”圣上十分自然地叫她坐在了榻边的踏几上,将她的乌发放了下来,忽然开口道,“你这模样,朕也在不合时宜之处见过几次的。”

苏笙知道那不合时宜之处是什么,但那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同眼下的尴尬不同,她正要说些什么反驳,圣上却先说了一声可惜,“朕御极这样久,每日政务缠身,现在闲散下来,也有些手生了。”

他不会不知道替女子绾发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将她的头发散了,苏笙本来想要阻止,但她的头发美则美矣,打理起来却是难事,一时也存了看人笑话的心思,圣上从小金尊玉贵,就算是被幽禁的时候也有内侍宫娥伺候,哪弄得来她的头发。

青丝如瀑,男子执梳抚平了里面的碎乱之处,动作轻柔倒也熟练,皇帝倒也没梳什么复杂的样式出来,只是松松挽了一个发髻,“英宗贵妃把你养得精细,可惜此处没有眉笔,否则朕替你描一描也好。”

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雾鬓风鬟,蛾眉轻扫,自有晨起后的松散慵懒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