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和阅历攀长,我渐渐明白,也知道没有必要再去追问,很多事没有必要非得讨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很高兴父亲认为您是值得将他一生故事托付的人。

您也毕业于霍格沃茨,想必知道后山坡上的纪念堂。

(是的,我当然知道。

霍格沃茨之战后,学校在后山禁林外的山坡上建立了一座纪念堂。一座漂亮肃穆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点缀着施了魔法的永生勿忘我小蓝花,里面的纪念碑上刻着所有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人的姓名,四周墙壁上挂满牺牲者的照片。每年纪念日,逝者的亲人朋友就会回到霍格沃茨悼念逝去的人,为他们带去什么东西,一束花,一些点心,甚至玩具、旧物什。

我上学时常跑去看满墙满墙的旧照片,我总觉得照片是种奇妙的东西,那些人多年前就早已死去,却又永远存活于相片里。相片中的人都永远停留在相片中的年纪,留在最好的年纪,望着下面经过的每一个人,观望外面的世界沧桑变幻。)

爸爸每年纪念日都会去,带去一枝盛开白花的山楂树枝,没有一次缺席。哪怕他后来到世界各地游历去,也会在大战纪念日这天赶回来,带着花枝准时出现。后来他老了,也会拄着拐杖过去。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些相框底下,安静地背着手抬头望着,也不说话,许久许久站着,然后低下头眨一眨酸了的眼睛,平静地转身离开。

我一直不知道爸爸在看谁。

那时,我不理解死亡这个东西,我不懂为什么墙上那些人只能活在一个小相框里头,挤巴巴的,一定闷死了。我问爸爸,他们是谁。

爸爸说:里面的人都是英雄,是他认识了很多年的年轻人,他们曾充满活力地活着,就像他现在一样。

我又问,他在看谁。

爸爸蹲下来看着我,认真地说,他在看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