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眼见金明池张了唇就要吞药。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江城雪杏目眨动,用恍如浸泡着柔情蜜意的嗓音问道:“怎么了?王爷不想知道本宫的心意了吗?”

“求之不得。”金明池道,“只是我忽而记起来,不仅我想知晓公主的真心,公主也该想要知晓孤的情意。”

“公主总不相信孤对你的倾慕,既然此法甚妙,不若我与公主一同试验,正好以此来向公主证明吾心赤忱。”

江城雪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一同试验,便是指她和金明池都服下此名为“合欢”的药。待到药性催发,再用江城雪提供的法子,看对方是否愿意相救,来判断虚情还是假意。

金明池熟练地将药物抛进香炉,草药揉捻而成的药丸碰到火星一触即燃。

江城雪简直怀疑他对焚药有什么特殊癖好。

好在她来金府之前,吃过两颗能御百毒的解药,不怕这味“合欢”的药性影响到自己。

随着袅袅烟雾飘出香炉,金明池眸色变得深暗,狭长的眼尾拖出一道昳丽红晕,呼吸逐渐粗重凌乱。

合欢散的药效开始发作了。

江城雪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她放在被褥里的手慢慢伸向连接着床柱的镣铐,五指蜷勾,不动声色将其握住。她屏气凝神,只等金明池再离得近一些,就用这条铁链拴住他的四肢,然后取走唯一的钥匙。

她相信,能入金明池眼睛的药物,毒性必然够烈。她要把人困在方寸之间,令他遭受欲`火焚身之苦,万分煎熬后,少说落个半身不遂的下场,这样也算替原身报了血海深仇。

同时也帮贺熙朝出了气。

成败在此一举,江城雪看准时机,就是现在——

她手指按下镣铐玄扣的刹那,头顶蓦地炸开一阵巨响。青砖黛瓦似山崩般往下掉,屋顶镂出一大个窟窿。

江城雪眼皮下意识颤了颤,再睁眸,只见金明池的脖颈上架了一柄长剑,束革带的腰间也抵着一把匕首。

“拿开你的手。”

熟悉的少年嗓音传来,却带着江城雪感到陌生的狠戾:“别碰她。”

她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小郎君,双手各执刀剑,背后的锦绣披肩随风摆下。这一眼,竟显得出奇的俊逸绝尘。

而惊诧之余,她也没忘了现下身处何地,趁着金明池短暂的愣怔,迅速用镣铐锁住他双腕。自己则迅速起身,离开了床榻。

贺熙朝见她身手矫捷,神色也与寻常无异,少年面庞顿时漫上了几分困惑,仿佛好奇她怎么没事儿。

江城雪现在无暇向他解释,因为金明池缓缓转过身来。

男人猩红的瞳孔渗着骇人寒意,明显是压制住了药性,稍微寻回一些理智。他抬了抬手,铁链拉扯出沉闷的啷当声:“这就是公主的心意?”

闻言,江城雪轻快地耸了耸肩,端得是人畜无害:“不然呢?”

“本宫只说不忍见心上人烦闷蹙眉,可从来没说过见不得王爷如此呀。”

“你执意想要的眼见为实,如今也见着了,往后别再自作多情了。”

金明池被铁链拴着的双手掌心张开,一把握住抵在腰侧的匕首。他克制不住地用力,生生使锋刃割破皮肉,鲜血沿着刀尖涓涓往下`流,森冷目光落在贺熙朝身上:“就因为他?”

江城雪冷声道:“与任何人无关。”

“幼时救你,纯属偶尔撞见那一幕,情急之下心有善念。但本宫望王爷清楚,当日受欺负的人不论是谁,我都会救。纵然是你将金屿轩丢进水中,结果也一样。所以你实在不必因当年之事,便对我纠缠不休。”

“何况退一万步说,我今日骗你用毒却不肯救你,也算和当初的恩情相互抵消了。从今往后,王爷和本宫之间除了履行剩下的两条契约,无需再有其他瓜葛。”

金明池的脸色阴沉至极,脖颈周围的青筋鼓起,似雷霆在稠云之上暗潮涌动。

但他兴许忘了自己体内含有合欢散,此时越是动怒,那毒性便发作得越霸道。他眼瞳涣散,殷红双唇微张,充满痛苦与情`欲的嘶吼不受控地从喉嗓溢出。

江城雪没有看人发`情的兴致,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那四条铁链,确认全部已经彻底锁紧,一把捞过钥匙收起。

目的达到,她转身看向贺熙朝,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少年收起长剑归鞘,匕首却仍在金明池手里握着。他是带着冲冠愠火闯进王府的,这晌满身怒意悉数宣泄在这柄短匕上。他用尽毕生气力,生生剜掉金明池掌心半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而后才应答江城雪所问,指了指屋顶。

他是掀了那里的砖瓦,径直跳下来的。

江城雪看见他刀尖悬挂着淋漓血色,不以为意地一瞥而过。她续道:“我问的是,你如何进的王府?又有无带下属前来?”

贺熙朝摇头:“就我一个人,翻墙来的。”

这就不太好办了。江城雪心想,金明池豢养的亲信众多,明里有府上侍卫,暗里有私下影卫,他们两个活生生的人想从主院大门离开,势必惊动王府亲信,连带主屋内的动静也会被发现。

她不想让任何人救下金明池。

她要让恶人自食其果,尝尽合欢散的药性,直到半身残废为止。

江城雪沉吟片刻:“我的身手虽然勉强,但翻墙属实不太会。你能不能捎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原路返回?”

贺熙朝重重点头,当即“嗯”了一声。

——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