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简宁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递了张帕子给他。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慢条斯理地劝慰道:“过些日子再寻个好的给你们作伴。”

停筠抹了抹脸,正想说什么,又听世子道:“日后就交由你管库,能做到吗?”

停筠几乎疑心是听错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跪下:“我……我一定会尽心的!”

……

屋内笑不断,屋外却一片肃杀萧寂。停淮掩了门,在门口发了起子呆,抬手召近旁的小厮过来低声吩咐道:“直接打死了扔出去吧。”

“也不必叫世子知道,平白叫世子烦忧。”

小厮领命而去,外面无声无息的,也不知怎样了。停淮又拢着袖子眯着眼瞧了会天色,半晌才掀起风帘回屋去了。

“小姐……小姐!”一个小姑娘在后面边追边招手,仔细一看正是早些时候那趴在马房外偷听的丫鬟。

而前面正深一脚浅一脚往乱葬岗里探的,就是她家主子,煜阳侯府的嫡小姐江絮了。

丫鬟怕得直哆嗦,悔得肠子都青了。腹诽要是她通报得再迟一点,她家小姐恐怕也不会心血来潮钻这个乱葬岗——谁家好好的小姐要往这种地方跑?

幸好是隆冬腊月里,脏东西都冻成冰坨了,味道散不出来,只消不跌了,妨害也不大。

好在江絮不算笨,知道常人不爱来这晦气地方,就算是要弃尸也只会远远扔在外围,因此她只在岗坟外圈找寻。果然没过多久,就叫她看到了一具裹着草席子的新鲜尸首。

丫鬟本想远远缀着,又不敢怠慢主子,只能咬着牙硬跟着,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小姐,咱们回去吧——”

“你懂什么!”江絮翻了个白眼,直奔那卷草席子而去。

其实她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就算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但转念一想她即将救下一条性命,又觉得有了无限的勇气敢于面对这丑陋的血肉。

她屏住呼吸剥开冻得都硬了的草席卷子,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露出里面宋明那不大安详的遗容时,仍是吓得差点就此惊厥过去。

身后的丫鬟更已经哭都没调了,连话都说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

“小姐求您了,咱们回去吧,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扒了奴婢的皮的……”

江絮才不管这胆小的丫头在哭些什么,她激动地学着别人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搁在这人鼻尖……

没有任何动静。

他脸上的血混着泥水,冻成了一层晶莹冰壳,任谁看都知道,这决然已是活不成了的。

江絮茫然地撒了手,宋明便又硬邦邦地跌落回去,彻底从草席子里滚出来摔在了地上。

她指尖还停留着那粗糙恶心的触感。

江絮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十分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