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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儿听说杜瀚章他们要走,便对顾师言道:“公子爷,那我们搬回桃园湖畔的旧宅去吧,现在太监们再不敢找你麻烦了。”顾师言最近事繁心乱,都忘了自己在京中还有那么一处住所了,当下带着萦尘、泉儿去看旧宅。少女衣羽也要跟着去,还问婆婆要不要一起去?

伊婆婆这两日卧床时候多,起身时候少,想必是因为教导衣羽太耗精力的缘故。顾师言对她说不要这么急,伊婆婆道:“顾训,我知道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我非常想在临终前给你一个真正的衣羽!”

云天镜亲自驾车送顾师言几个去桃园旧宅。旧宅大门上的封条早已被风雨剥落,门环锈迹斑斑。泉儿兴致勃勃道:“明日请磨镜匠把这门环打磨一下,包管精光锃亮,公子爷又可以在这里大宴宾客了。”

大门是从里面拴上的。云天镜逾墙进去开了门,顾师言、衣羽、萦尘、泉儿一起进到门内,但见庭院荒芜,枯枝败叶满地,两株硕大的名贵牡丹也都枯死了。顾师言轻轻叹息,穿过庭院,进到正厅,忽然“咦”了一声,厅中桌椅器具竟然颇为干净。此处已近一年无人居住,应该积上厚厚一层灰尘才是!心念一动,想起阿罗陀。阿罗陀二月间从杜府出走,至七月初毙命于华山之巅,这其间有数月之久,他毁容之后相貌奇丑,若住客店则太过骇人耳目,只有这被封的旧宅可容他藏身。

顾师言来到原先阿罗陀的房中一看,屋内果然有阿罗陀留下的衣物,念及阿罗陀处心积虑要报灭国之恨,只因不肯伤及他而功亏一篑,不禁落下泪来。顾师言最痛悔的是自己不该指引酋龙发现阿罗陀藏匿之处,那样的话,阿罗陀虽然报仇不成,也可保住性命。

衣羽见顾师言落泪,问道:“顾训,你怎么哭了?”顾师言道:“我很后悔一时糊涂害死了一个好朋友,这位好朋友以前你也是认识的,他对你也很好。”衣羽睁着一双妙目,道:“我以前认识这么多人吗?为什么现在都不记得了?”萦尘道:“衣羽小姐,伊婆婆不是对你说了吗,你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才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你现在不是记起好多了吗?”衣羽不乐道:“那都是婆婆提醒我的,我自己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我名叫衣羽,顾训是我心爱的人。”萦尘道:“那就是了,你还不信公子对你说的话吗?”衣羽点点头。

顾师言又到他自己住的房间去看,却见窗明几净,床上铺着竹簟,一床锦被叠得整整齐齐。顾师言顿起疑心,他知道阿罗陀绝不会住到这房间里来,看这样子,好像昨日就有人住在这里!

窗下梨木桌上有两杯残茶,顾师言走过去端起一杯,竟然尚有微温,正自诧异,忽听身后的萦尘大叫:“公子小心!”床边衣橱门扇自开,一团衣物飞出,向顾师言扑来。萦尘奋不顾身冲上前阻拦,就觉背心一凉,已被利刃刺中。

衣物散开,一女子手持沾血的短剑立在顾师言面前。顾师言抱住摇摇欲倒的萦尘,惊怒交加,喝道:“蒋云裳,你这贱人!”

蒋云裳银牙一咬,恨恨道:“顾师言,你害得我整日东躲西藏,无处安身,今日非取你狗命不可!”挥剑朝顾师言面门疾刺。蓦然白影晃动,蒋云裳短剑脱手,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蒋云裳大惊,往后连退,撞在衣橱上,衣橱门忽然整扇倒下,橱里又跳出一人,搂住蒋云裳的腰,二人破窗而出。听得外边云天镜喝道:“真修静,是你!”

屋内的衣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怎么还会武功?”

顾师言大叫起来:“云师傅云师傅,你可有伤药,快救救萦尘!”

真修静双臂被尉迟玄折断,尚未痊愈,云天镜本可擒住他,但听顾师言叫得急,只得弃下二人奔进房内。真修静与蒋云裳乘机逃离。

萦尘背上剑伤极深,半边身子全是血,顾师言想用手去捂她伤口,哪里捂得住!衣羽和泉儿在一边吓得脸煞白。云天镜见萦尘背脊创伤鲜血狂涌,心知伤到了大血管,伤药根本止不住血,当下食指连点,封住萦尘督脉之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风府五大穴,出血稍缓,随即用药粉洒在剑伤处。血是止住了,但云天镜的脸色十分沉重,道:“顾公子,你抱着她别动,我去请医生来。”飞身出门。

顾师言单手无法将萦尘抱到床上去,又不敢叫衣羽、泉儿帮忙,怕稍一移动伤到她,便慢慢坐倒在地,让萦尘的身子伏在他腿上,背部向上,不至于触动到伤处。萦尘的头一动不动靠在顾师言臂弯里,双目紧闭,脸上已没了血色。顾师言不停地轻声唤她“萦尘萦尘,你不要睡过去,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你能睁开眼睛吗?你看看我,我是顾训。”

萦尘睫毛扇动,努力睁开眼来,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顾训,你抱紧我,我好冷。”顾师言道:“好好,我抱着你。”泉儿忙将床上锦被抱来给萦尘盖上。萦尘眼睛变得无神,眨着眨着就想闭起来。顾师言不住口地和她说话,不让她昏昏睡去,因为她这一睡去就可能永远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