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页

外面大门“砰”的一声响,脚步声急促,一人杀猪般大叫“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看病怎么这样?莫不是强盗打劫!”

云天镜胁下夹着一人风一般进到屋内,将那人放下,道:“赶快救治!”这人五十来岁,山羊胡子,想要开口埋怨几句,见屋内人人神色凝重,便闭了嘴,走过来看萦尘背伤,伸指轻轻在伤口一侧按了按,咋舌道:“脊椎割断!华佗再世也救不得。”顾师言大惊,急道:“烦先生无论如何救她一救!”老者摇头道:“不是在下无能,就是宫廷御医来也是不济事,还是早早给她准备后事吧。”说罢整整衣裳,退出屋去。云天镜想拦住他,跺了跺脚,却又作罢,道:“这是个庸医,我再去找名医来。”

萦尘道:“云师傅,不要再找医生了,没用的,我胸口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公子,你不要太难过,这样伤身子,萦尘能死在公子怀里也算无憾。”

顾师言见萦尘两眼有了神采,说话也流利多了,忙对云天镜道:“云师傅,烦你再去请个名医来,一定要救活萦尘。”

云天镜惯走江湖,于生死弥留之际见得多了,心知萦尘已是回光返照,命在顷刻。也不多说,掉头出门,解开驾辕马匹,骑马去请京中名医秦鹊。

凉秋八月的午后,阳光穿窗斜照。萦尘的脸颊竟有了一丝晕红,眼睛看着顾师言,柔声道:“顾训,你陪我说一会话吧?”顾师言使劲点头,泪落不止,这数月来他很少有单独和萦尘说话的时候。

萦尘眼神悠远,道:“公子,你可记得?年初我们四个人从柴桑摆渡过江,我问公子可曾游玩过眼前的庐山?公子说未曾登临。我说‘公子常年出外猎奇览胜,却对自己家乡的好风景错过,未知何故?’泉儿说家乡的山水日后机会多的是,随时可以去游玩。”

顾师言不住点头,却不明白萦尘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

萦尘轻轻叹息一声,道:“萦尘就好比那庐山,长年在公子眼前,公子却最容易把我忘掉。”

顾师言闻言大恸,道:“对不住对不住。”萦尘道:“公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说起这事来了。”顾师言垂泪道:“萦尘,你要活下去,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萦尘笑了笑,好似秋阳下一株白瓣黄蕊的菊花,美得令人心痛,又好像想起什么事来了,伸手到怀里摸索。顾师言问:“萦尘,你找什么?”萦尘不答,忽然脸现喜色,抽出手来,掌心握着一物,侧头对衣羽道:“衣羽小姐,你来。”衣羽怯怯近前。萦尘朝她伸出手,道:“来,这样东西交给你,你要——”

衣羽伸手来接,哪知萦尘的手突然垂下,一枚指环从她手里掉落在地。

萦尘死掉了。

指环是山萝给她的,现在她把指环留给衣羽。

云天镜请来的名医秦鹊在大门口听到里面悲声一片,便不肯进来,原路回去。云天镜赶去向杜瀚章报信。杜瀚章闻报如遭雷击,上马急急赶来,见顾师言抱着萦尘坐在地上,状若痴呆。杜瀚章跪倒在地,托起萦尘的头。萦尘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已是紧紧闭上。

杜瀚章用拳头死命擂地,嘶声道:“萦尘,我喜欢你,以前我一直不敢说,现在我要说出来,可是你已经听不到!”杜瀚章无比悲伤。

萦尘的灵柩暂置于慈恩寺,待顾师言南归之日运回柴桑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