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没有回答他,于是克里斯又继续提议道:“要不,咱们玩'我的小小眼睛看到了什么'游戏吧!我先来?”这个提议听上去非常的可笑,因为即使穷尽目力,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也只能看到两道雨刷不断地往复摆动着,不知疲倦地试图清理出一片视线。前方的车辆、道路两旁的灌木都变成了巨大的、摇曳的色块。

勇利闭上了眼睛,却又听见克里斯叫他的声音。

“吃小熊软糖吗?”他说道,递过来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软糖,勇利摇了摇头,他得很努力才能不让那股晕眩感从他的胃部沿着食道一路爬升上来。他觉得手脚冰凉,牙齿打颤。克里斯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

“你脸色不太好。”他说道,“维克托,你看他是不是脸色不太好?”

维克托的目光和勇利的在后视镜中相遇,随即马上转开了。

“你别烦他了。”维克托说道,声调有些冷淡,“吃你的吧。”

“哦拜托!”克里斯说,“为什么都拉长着脸?我可是期待着跟你们一起找点乐子呢。”

维克托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勇利按着自己的胃,同样一声不吭,车厢里仿佛在进行一场“比比谁先开口”的游戏,只是少了“好玩”的成分,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就连克里斯也感到了绝望。

“好吧。”他说道,调大了爵士乐的音量,并裹紧了外套朝后靠去,他闭上了眼,“我就安安静静地,不打扰二位的冥想了。”

他很快打起呼噜来,在晕车的不适感和他的煽动下,勇利也开始觉得意识迷蒙——但不是好的那种,他觉得很累,毕竟前一天他根本没有得到多少休息,但每当他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内部就会猛地一震,巨大的失重感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就好像他的身体抗拒着无意识的、昏沉的浅眠一般——而且音响里的爵士乐也没有起到积极作用,勇利非常纳闷克里斯是怎么睡着的,他真希望自己也有这样良好的心态,然而话又说回来,这怪得了谁呢?克里斯是无事一身轻,任何一个像勇利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并且感到深深的自我厌弃的人,都会饱受这一刻的折磨吧。

当他最后一次意识模糊时,一只手将音响关掉了,勇利来不及涌起感激,他的思维已经朝着漆黑的深渊滑去,伴着雨点拍打车窗的声音和车轮的颠簸,他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发现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发动机没关,后视镜上挂着的贵宾犬小挂件不停地小幅度震动着。雨下得小了一些,车窗上起了一层雾——车里不知道何时开启了暖气。勇利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非常难看的蓝色天鹅绒外套,还散发着一股脂粉气很浓的香水味儿。尽管知道嫌弃它是不对的,片刻之前它提供的温暖还保护着勇利的身体,但现在他清醒过来了,这股浓烈的香水味儿直往他鼻腔里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让人越发清楚地回忆起维克托身上的味道来了,就像是——就像是条件反射般的,他脑海里响起的第一个声音就在说着:维克托闻起来好闻多了,他——